女儿被害 深陷绝境
去年6月3日,在盘锦市兴隆台区打工的王廷和之女王琼,因不从当地青年沈铁鑫与其强行发生性关系,撕扯中王琼从五楼坠下,跌成重伤。医生说,“病人不做手术肯定会死亡,但做了手术,将来瘫痪问题和大小便失禁问题还是不能解决。”王廷和坚决要求医生抢救王琼
王廷和原是钻井工人,先后两次遭遇车祸,2000年因身体无法胜任野外作业而买断工龄下岗。妻子没有工作。一年后,王廷和又到外省的油田打工,以支撑儿子每年五六千元的大学学费。
对这个家庭来说,王琼的治疗费用实在太昂贵了,前后几次手术共花掉20万余元,其中借债15万余元,全家积蓄5万元。住院64天后,王家已无力再举债了,去年8月6日王琼出院回家休养。住院期间,沈家只垫付过1万元。
王琼虽然捡回了命,但高位截瘫并发症进一步恶化。每天发高烧,大小便失禁。因长期卧床,王琼身上的褥疮烂出了洞,她几次流露了轻生念头。
王廷和白天外出打零工,600块钱一个月,晚上和家人一起照顾女儿。出院几个月,各类药费又花去了数千元,王家实在已无力支撑。沈铁鑫此时已被刑拘,王家的代理律师孙洪文向沈家提起了60余万元的赔偿请求。
在法院的主持之下,王、沈两家商谈附带民事赔偿的问题。沈家称愿意赔20万元,但要求法院对沈铁鑫判缓刑,法院认为,后果如此严重的强奸案判缓刑不合法律规定。调解没能达成。
今年1月9日,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对方继续提出苛刻的条件才愿赔偿,王家无法接受。
助女解脱 生父杀人
不料四天后,51岁的王廷和竟亲手杀死了女儿。
王廷和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当天晚上7点多时,女儿又咳嗽起来,咳了半天也咳不出来,说‘爸,你能不能帮我解脱?’”王廷和问怎么解脱,她说“把我掐死拉倒,我这样活着不如死了,我不想让家里困难,家里都没钱了”。王廷和呆了:“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下得了手?”女儿闭上了眼睛:“爸,你动手吧,我实在难受啊!我闭上眼睛不看你。”
于是他终于下了“成全”女儿的决心。他把枕巾垫在女儿的脖子上,再用手去掐。检察官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他在法庭上就哭了:“女儿的脖子动过手术才几个月,我怕掐疼她,所以要垫毛巾。我只想她离开的时候没有痛苦。”
10分钟后,女儿停止了呼吸。妻子回家,发现女儿没气了。王廷和还与小儿子一起去报了案。死因鉴定报告显示机械性窒息死亡,警方怀疑上了王廷和,王廷和很快交代了作案经过。这一交代让家人目瞪口呆。“当时我就是不想活了,女儿死了,家破人亡了……”王廷和哀哀地说。
法庭上,王廷和双手合十向法官跪下,然后又转身向旁听席上的亲友下跪,满脸泪水,他前后下跪5次:“债已经借了15万元,沈铁鑫家又不赔钱,女儿生不如死,当时我没有别的出路了……”
法官念情 从轻发落
在王琼死后的3月16日,法院以强奸罪一审判决沈铁鑫有期徒刑15年,附带民事赔偿17万余元。但因沈铁鑫本人没有财产,其父母虽然有钱但和沈铁鑫之间没有连带赔偿责任,再加上沈家还在上诉,所以赔偿判决至今仍无法执行。
在王廷和杀女案庭审当日,居委会以及500名邻居、老乡、亲戚向法院投书,请求从轻发落王廷和。律师孙洪文在法庭上认为,尽管法院已对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作出了公正判决,但被害人王琼的权利却因被告的苛刻条件与财产所限无法落实。他呼吁,政府与社会应对这样遭遇悲惨又无法获得赔偿的刑事被害人提供救助。
孙洪文律师认为,这个违背道德伦常的悲剧,正是在这种被害人救助制度缺失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王廷和的行为在刑法学理上属“帮助自杀”,类似于帮助安乐死,社会危害性极小,所以他建议法院对王廷和从轻发落。
半个小时的合议后,法官当庭宣判,王廷和犯故意杀人罪,但从轻处罚,判处3年有期徒刑,缓期3年执行。
记者问他:“你出来以后有什么打算?”王廷和想都没想就说:“给借我钱的老乡们还债,好好养家。”儿子王东在一旁轻声说:“爸爸,我们等你回来。”王廷和含泪点头。等10天后判决生效,王廷和就可从看守所出来,在家服缓刑。(《南方周末》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