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包二奶”者人财两得

按错手机号码，引来一段孽缘

2002年5月7日晚，刚度完“五一”长假回到校园的南京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大二学生刘云，见同室舍友纷纷出去聚会了，一个人百无聊赖，就拿出手机给北京一所大学的高中同桌男生发短信聊天。

没想到，无意中把对方的号码弄错了，结果发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手机上。这个男人也是好奇，就回了短信。就这样一来二去，从互相调侃，到越聊越投机。刘云觉得对方是个风趣、幽默的成熟男子，对方说自己叫汪洋，他感觉到刘云是个活泼调皮的女孩儿。一个小时聊下来，俩人竟有点儿难舍难分了。

此后，俩人一发而不可收拾，开始了频繁的短信交流。渐渐地双方开始知道对方的身份。汪洋是一家著名跨国集团驻北京总经理，年收入达7位数，37岁，比刘云大17岁。汪洋妻子在济南，夫妻俩长年两地分居。刘云经常把发生在同学之间有趣的事发给汪洋，并时常发些俏皮的短信，令汪洋捧腹大笑。渐渐地，一到晚上，夜深人静之际，俩人都期待着对方的短信。

2002年5月20日，短信交流十多天后，汪洋拨通了刘云的电话。电话中，刘云向汪洋介绍了自己的学习情况和校园概况，汪洋那带有磁性的声音让刘云着迷。此后，俩人之间的热线热得发烫。

经过大半年的热线交流，2003年3月22日，汪洋终于从电话中走了出来，来到南京与刘云相会。当刘云出现在汪洋面前时，他惊呆了。刘云婀娜多姿，清纯可人，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汪洋当即邀请刘云去他入住的饭店吃晚饭。两人边吃边聊，汪洋的风趣、健谈，逗得刘云“咯咯”笑个不停。

后来刘云告诉记者，晚饭后，她回汪洋的房间拿背包时，汪洋递给她一杯水，她喝了以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汪洋的床上。刘云刚想发作，汪洋突然跪在她的床前，乞求刘云原谅，说他由于太爱刘云，才犯下如此大错。见刘云不说话，汪洋对刘云哭诉说，他和妻子关系很紧张，早有离婚的打算。现在，由于刘云鬼使神差按错号码，“上帝之手”牵着他与刘云相识，他俩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他把胸口拍得“咚咚”响，说一回北京就与妻子办理离婚手续，待刘云大学毕业后，就与她喜结连理。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涉世未深的刘云心软了，答应与他继续保持往来。

2003年五一期间，刘云开始出现恶心、呕吐现象，到南京市鼓楼医院一查，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又惊又怕的她，急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汪洋。电话那头的汪洋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现在大学还没毕业，我还没有离婚，我们现在要孩子的条件还不成熟，你把孩子做掉吧。”刘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含泪去医院打掉了孩子。

流产后，由于害怕老师、同学知道，刘云没敢请一天假。一天下午上体育课，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老师为了磨炼同学们的意志，要求冒雨坚持将课程上完。站在雨中，流产没几天的刘云，下身一阵钻心地疼痛，从此留下了月经不调和胃寒后遗症。

不久，汪洋到南京看望刘云。一见刘云，他吓了一跳，原本身体健康的刘云变得面黄肌瘦。临走，汪洋给刘云买了许多高档衣服和化妆品，掏出一万元钱给刘云，他想以这种方式补偿她。此后，汪洋多次通过信用卡汇钱给刘云，多次向刘云许诺会尽快离婚，永远跟她在一起。

见刘云精神不振，汪洋建议她换个环境，出国留学去，并表示出国留学的费用都由他来支付。

2004年5月，刘云到北京准备办理签证手续，这时，汪洋却以他离不开刘云为由，不同意她出国留学。当年6月，刘云大学毕业后，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汪洋给了她一把钥匙，称已为她买了一套房子。住在汪洋为她买的宽大的房子里，刘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然而，女人的敏感使她感觉到汪洋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爱自己。

10月的一天，汪洋突然以朋友要来看房为由，要求刘云立马回南京。事后刘云知道，汪洋赶她走的原因，是他妻子金晶要从老家济南来看望丈夫。

知道内情后，刘云当即要求和汪洋的妻子金晶见面。结果，大奶和“二奶”相互谩骂，进而大打出手。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汪洋将刘云送回了南京。两星期后，刘云再去北京，却发现门锁已被换了。刘云找到汪洋，要他作出解释。这次，汪洋没有解释，而是冷冷地告诉她：“房子不是为你买的！”他提出从此与刘云一刀两断。

“你叫我怎么向父母交代？”刘云发疯似地砸东西。当晚10点，她拨通了汪洋的电话，听到汪洋坚决不肯和她结婚的话语后，她万念俱灰，割腕自杀。感觉不妙的汪洋匆匆赶回时，鲜血染红了地板。汪洋立即将她送入医院，经抢救脱离了危险。

见事态一发而不可收，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汪洋如实向妻子坦白了他与刘云的婚外情过程。见事已如此，夫妻俩经过短暂的商量，决定先一致对外，然后再分头算帐。

刘云自杀，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警方当即叫来了刘云南京的亲戚。刘云的堂哥与汪洋展开了谈判，叫汪洋拿出一笔青春损失费后，双方从此两清。

“大奶”一纸诉状，要求“二奶”返还财产

汪洋一开始答应了，但转念一想，担心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与妻子协商，决定先下手为强。

2005年春节过后，刘云突然收到南京市鼓楼区法院发来的传票。原来，汪洋的妻子金晶将她告到了法院。金晶在诉状中称，丈夫汪洋起初禁不住刘云的诱惑，与刘云发展成情人关系，后汪洋开始省悟，疏远刘云，并提出断绝两人关系。而刘云以将他们的男女关系公开为由威胁汪洋，前后共向汪洋索要了21万元人民币。起诉书后面也附了一份汪洋写给法院的证明，称确实受到了刘云威胁，他不得不违心给她21万元。

金晶认为，她与汪洋是经过婚姻登记机关登记的合法夫妻。婚姻存续期间的财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刘云通过胁迫的手段，向汪洋索取钱财，不但侵犯了她和丈夫的合法夫妻关系，也侵犯了她对共同财产的处分权和所有权。她要求刘云归还这21万元，并公开赔礼道歉。

接到诉状，刘云非常生气。她在答辩状中承认自己收到了汪洋先后给的21万元，但自己从未威胁过汪洋，钱都是他自愿给的。

鼓楼区法院受理的这起案件经过当地媒体报道，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广大市民、法律界人士纷纷发表各自的看法，一些法学家之间，甚至也观点相左。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巫昌祯在接受南京一家媒体记者采访时说，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如没有特殊约定，婚姻存续期间的财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双方具有平等处理权。汪洋未经妻子同意，擅自赠送刘云钱财，属无效行为。她认为，刘云作为成年人，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有人认为应宽容刘云，那谁来同情合法妻子？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杨立新虽然没有对此案发表看法，但他在许多场合发表意见认为，“二奶”有权接受赠与，“二奶”财产权应获法律保护。

杨立新认为，从道德角度讲，“二奶”应受谴责，但“二奶”首先是人，是具有独立民事主体的自然人。因此，她也应享有民事权利。这些权利包括人格权、身份权、财产权等。而赠与作为一种财产转移行为，关心的只是其本身是否合法，而不是是否合乎道德。只要财产转移符合法律规则，就不能认为转移无效。

不能让“包二奶”者得人又得财

2005年12月13日，南京市鼓楼区法院经过多次研究、讨论，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驳回金晶要求刘云归还21万余元的诉讼请求。

承办此案的法官谈了判决此案的依据。他说，刘云和汪洋的婚外恋情有悖道德。但两者间的民事法律行为，与其他民事法律行为一样，均受法律同等保护；而法律也没有“当事人不能接受已婚者给付财产”的禁止性规定。因此，刘云和其他民事主体一样，有接受他人（包括汪洋）给付财产的权利。

法官指出，汪洋私自将部分共同财产给了“二奶”刘云，侵害金晶对夫妻共同财产的共同所有权。因此，侵害金晶权益的是汪洋，与刘云的接受行为没有因果关系。

法官强调，夫妻双方都有独立参加社会生活的自由，个人才是法律体系中最基本的主体。个人承担法律责任时，并不因其配偶不同意而免除。

出乎意料的是，法院的这一判决，没有受到无论来自市民还是法学界的质疑，相反，受到南京法律界的许多专家的理解。

龚廷泰教授认为，汪洋作为已婚男子，与一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保持两性关系，其过错责任显然大于刘云。南京大学副教授叶金强表示，此案结果与“不法原因给付不得请求返还”的民法理论相印证。所谓“不法”，即指违反强制性法规或违背公序良俗的行为。而此案刘云和汪洋发生婚外情甚至同居，违反了公序良俗，由此产生的财产给付，不予返还。

此案虽了结，但它触及的问题引人注目：那种既想包玩女人，又要索回钱财的“人财两得”行为，将会受到法律阻击。

（文中刘云、汪洋、全晶为化名）

(《法治与社会》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