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准最后的日子里,吴敬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近日,吴敬涟在央视纪实频道《往事》节目中第一次透露了顾准生前留下的最后遗言。
主持人:你是最后送顾准走的人,我想这段情景你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是吗?
吴敬琏:是,我和一位小护士推他的遗体到太平间。当时的情景,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一个非常热爱生活、具有大智慧的人,一向生龙活虎的人,突然就消失了。
主持人:他当时晚上怎么会想到叫你来呢?
吴敬琏:他是头一天就带信给我,说是陪他的人都是当年“看老虎”(他被隔离审查的时候看他的人)的人,他想到那些事情很不愉快,希望我能够陪他。
主持人:去的时候有不祥的预感么?
吴敬琏: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因为那个时候用氧气还能维持。但是那天下午,他的家属做了一个决定,就是给镇定剂。
主持人:大夫不愿意开镇定剂吗?
吴敬琏:因为他那个气管已经被癌肿压得很小了,如果用镇定剂,他就不会去“抽气”了,那么很快就会过去。但是那天下午看到他太痛苦,所以他弟弟就跟大夫商量,还是用镇定剂减少痛苦。吃了镇定剂后,他很快就要入睡。入睡前就叫我,但声音很轻,很哑,很低,加手势。
他说,你打开行军床休息。那时大概11点钟,我刚睡着,就听到脚步声,大夫已经在做最后抢救了。他最后说,我们自己的“神武景气”――神武景气就是二战后日本人高速发展――他说我们的神武景气一定会到来的,但是现在还不行。所以呢,我送你四个字,叫“待机守时”,还是要做好我们自己没有完成的研究工作。
我知道顾准先生从生病到去世,很多很多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主持人:没有见到自己的子女是吗?他在最后的时候,有没有发出一种作为父亲的真诚的邀请,跟孩子见一面,或者对孩子有什么样的心愿?
吴敬琏:他跟我说,
他非常爱他的孩子,很希望见他们一面。
主持人:这个希望实现了没有?
吴敬琏:没有实现。到他已经去世那一天,我们在协和医院走廊里,准备了一个小型的遗体告别,他的两个儿子来了,没有见到他的老母亲。(《周末》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