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艾,复旦大学在读博士。曾获中国青年志愿服务金奖、海内外有影响力的十大中国女性等奖项。2005年8月至2006年8月,在中国青年志愿者海外服务计划埃塞俄比亚项目中,她任志愿者服务队队长。
拜见大使
2005年8月,作为中国青年志愿者海外服务计划埃塞俄比亚项目的志愿者,我们一行12人来到非洲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我的服务任务是在亚的斯亚贝巴大学教当地学生学习中文,此外,还给一些工作伙伴上课。
2006年1月11日一大早,大使馆的官员刘涛打来电话:“埃塞俄比亚驻中国新任大使过一段时间将去中国上任,他想学中文,我们希望由你去教。”我不假思索地说:“好,没问题。”刘涛又补充说:“埃塞在亚洲只有三个国家有大使馆,日本、印度和中国,而且中国使馆的地位很特殊,前几任驻中国大使回国都委以重任。你去教中文,是一个极好的沟通和交流的机会。现在他很着急学中文,你能否马上跟他联系?”
被刘涛这么一说,我深感责任重大。接通电话,一听我是中文老师,大使马上说:“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我们约好当天下午2点在外交部见面。
也许是大使已经提前和门卫打过招呼,当我说“我来找Haile Kiros先生,我和他有预约”时,门卫说:“你是中文老师吧?我们也想学中文。埃塞和中国是最好的朋友!欢迎你到埃塞俄比亚!”
大使的办公室在308,门上写着“中非合作论坛办公室”。我轻轻地敲了三下门,“请进!”当我推开门,大使马上起身迎了过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贴面“左右左”(埃塞见面礼仪)亲了三下。而后,问了一串“你好吗?”“工作顺利吗?”非常亲切。
大使中等身材,看样子40多岁,戴副眼镜,肤色和大部分埃塞人一样是“coffee with milk”(加奶咖啡),并不很黑。从始至终他都面带微笑,看起来平易近人。他很健谈,标准的英语一听就是“海归”。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约定每周一三五下午5点、周日上午10点上课。
第一堂课
1月13日星期五下午5点,我准时来到大使的办公室。一进门,发现除了大使,办公室里还多了两个小家伙,大使的两个宝贝也一起来了。女儿叫Frena,正上初中。男孩子是个小机灵,叫Kecebet,眼睛特别大。
我们开始上课。我和大使坐在沙发上,小儿子则坐在大使的腿上,女儿仍然坐在电脑前。我从汉语拼音和声调教起,大使很注重发音,反复强调:“发音正确是非常重要的,我希望我说的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对于埃塞人,汉语口语最难的恐怕是我们的四个声调。我给大使复印了一份“普通话声母韵母拼音总表”,我告诉大使:“如果你把这份总表的每一个音都读准了,你的普通话肯定很标准。”于是,每一个音,我们都分别用四个声调练习,一练就是一个小时,大使毫不松懈。
在非常轻松愉快的氛围下,一个半小时转眼而过。临走前,我送给大使一本英文版的《2005,China》,对中国各个方面都有最新介绍,还有一盒国内1~6岁宝宝学汉字使用的看图识字卡片。看到这两样礼物,大使又高兴地“左右左”亲了我三下。
出谋划策
随着大使出使中国日期的临近,中文课也渐渐变成了中国文化课,讨论的话题涉及宗教、历史、社会、经济甚至地理,总之方方面面。
大使经常问我“中国人了解埃塞吗”“在中国人眼中埃塞什么样”等问题。我告诉大使,我们的父辈对埃塞的了解可能还多些,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恐怕只知道两件事,一是埃塞是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二是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马拉松选手。我也是因为要来这里当志愿者,才开始了解埃塞、关注埃塞,才知道埃塞也是文明古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深厚的宗教文化底蕴,丰富的旅游资源,埃塞还是咖啡的发源地,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咖啡。
经过一番探讨,大使说:“我去中国,第一件事就是改变中国人对埃塞的印象。”我点头说:“可不是!我们可以通过媒体让中国人了解埃塞。”我还建议他多去大学,让大学生了解埃塞。“到大学搞活动,做演讲,举办埃塞文化展览……”,大使听了很高兴,不停地说:“对!很好!”
一次,我们谈起埃塞的饮食,我说:“如果能在北京开一家像‘皇冠’(埃塞最有名的传统歌舞表演的地方,是所有来埃塞的外国人必去的地方,那里的饭菜也很棒)一样的餐馆就好了!”大使一听,双手一拍吓了我一跳,他激动地说:“我要在北京开一家非常地道的埃塞俄比亚餐馆,我会把埃塞最好的食物、埃塞的歌舞带到中国!”而后,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你知道吗?Amanda,你非常重要,你告诉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应该更早就见到你,你给了我很多好建议。”
“大使秘书”
一次,我去上课,大使得意洋洋地给我看一沓资料:“你看,我工作非常努力,这是我自己整理的。”我一看,两份材料分别是1995年~2005年十年来,在埃塞投资的中国公司及个人名录以及从事进口中国货物的埃塞公司及个人名录。大使说:“我们现在有了很多计划,需要找人来帮助实现,我相信这些公司和个人会有所帮助。你看有你熟悉的中国公司吗?”“有几个公司的经理我认识。”大使一听我这么说,很高兴,问:“你能帮我联系他们吗?我很想在这段时间多了解在埃塞的中国公司的情况。”
接下来的日子,在我的牵线搭桥之下,大使分别会见了中国驻埃塞公司的领导,每次活动,大使都要求我陪同参加。通过这些活动,大使不仅大致掌握了在埃塞的中资公司的发展情况,也了
解到这些公司在经营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还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
那段日子,有的人说“冯老师现在不仅是大使的老师,我看更像是大使的秘书”。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像。那时,大使成了我工作的重心,几乎天天见面,不见面也要打电话,比如提醒他:“明天下午1点去Nori-la公司视察没问题吧?”大使也常来电话:“你能帮我通知CGC的孙先生……”或者问有关中国的各种问题。
3月22日星期三,我在日记本上用红笔特别注明“大使赴中国上任”。昨天就和大使约好今天再见一面,中午11点大使来电,约好一起吃午饭,真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还在办公室!
12点40分他来接我。我一上车,他就送给我两个木雕。之前,大使来我家上课时,看到房间里摆放的木雕曾问我:“你喜欢埃塞的木雕?”我说:“是啊,很有特点。”他说:“我会送你的。”没想到,他这么忙也没忘记。
我们一起去吃印度餐,边吃边聊,聊到他的家人。他是老大,下有三个妹妹三个弟弟。他笑着说:“中国人肯定没有这么多孩子吧?”我说:“有啊!”他不信地说:“那一定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于是,我给他讲了些我在宁夏和云南当志愿者时的经历,告诉他:“中国很多地方仍然很贫穷,你在中国要生活五年,会了解得越来越多。”顺着这个话题,我讲到西部大开发战略,特别向他介绍了“扶贫接力计划”和“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当他听说中国每年有上万名大学毕业生到贫困地区从事各个方面的志愿服务时,感到非常震惊,觉得“这是一项了不起的事业”。大使对我说:“每一次和你聊天,我都有新的收获,你看,我又多了一项要了解和学习的经验。”
送我到家,大使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我会在北京等你。”
之后,我微笑着目送大使开着红色吉普车消失在远方。(《中国青年》2006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