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少年犯张衡在狱中邂逅了一位与自己姓名同音的新囚犯。询问之下，他大吃一惊：这位新狱友不仅与他“同名”，犯罪事实居然也与自己一模一样！
狱中邂逅“同名”案犯
2003年8月28日中午，16岁的少年张衡入狱已经200多天了，在辽宁省盘锦市看守
“我叫张恒，打架进来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也叫张衡？张衡不禁把这位与自己同名的新狱友多看了几眼。饭后，他又找到张恒。在张衡的询问下，张恒大大咧咧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张恒19岁，家在盘锦市盘山县高升镇高升村，父母都是农民，初中毕业后一直在社会上游荡。2002年7月8日，他在双台子区东风街上中学的“哥们”郑义与同学甄水祥产生了矛盾，双方各带着一队人马在双台子区火车站前的广场火拼。最后，郑义、张恒和刘旭东等6人用砖头和棍棒把闻讯赶来的甄永祥的舅舅吴晓强击成脑重伤，影响极为恶劣。当时，公安机关将主犯郑义、刘旭东、张雨等3人抓获，而张恒则与另两位同伙负案外逃。2003年7月25日，经人举报后，张恒因“吴晓强被打案”，被双台子区胜利派出所抓获。
“吴晓强被打案”、“胜利派出所”！张衡听得脸色惨白：难道真是上天有眼吗？痛苦的记忆霎时被打开……
张衡出生于盘锦市东风街一个普通家庭，生活的地方距离高升村20多公里，全家5口人仅靠父亲张志宝经营的一家小型摩托车修理店生活。7岁那年，他的妈妈嫌家境贫寒不辞而别。父母离婚不到半年，继母就带着比张衡大一岁的哥哥进了门，父亲让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2003年1月21日5时许，还在盘锦市实验中学上学的张衡，来到一家电子游戏厅玩得正兴起时，东风街有名的恶少刘彪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
16岁的刘彪是东风街一霸，与张衡在2001年暑假时有过过节儿，那天，张衡正在一家游戏厅玩游戏，刘彪带着四五个人闯了进来，喝令张衡让位。张衡不让，结果，张衡被刘彪连刺五刀。见状，同在游戏厅玩耍的张衡的同学刘旭东挺身相助，张衡经抢救才脱离危险。最后，刘家给张家赔偿了5000多元算是了结此事。其实，张衡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这钱根本不够医药费，但挨了父亲一顿训斥的刘彪却因此认为自己被张衡敲了竹杠，对张衡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刘彪径直来到张衡跟前，还故意虚张声势地喊：“张衡，公安局正四处找你，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张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肯走。刘彪的手下这才告诉他，盘锦电视台连续播放双台子区公安局的一则通缉告示：号召市民协助抓捕在“7・8群殴案”中致人重伤的在逃嫌犯“张恒”，他们这是协助警方破案。
张衡不清楚“7・8”群殴是怎么一回事，但明白刘彪是在故意找茬。他当时心里还暗自发笑：公安局可是个讲理的地方，这些混混瞎胡闹是选错地方了。张衡跟他们来到双台子区胜利派出所。
当时，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是吴国伟――刚被圈定为派出所副所长人选。一听“张恒”的名字，又听刘彪说张衡与刘旭东相识，吴国伟简单问了几句，就不由分说用手铐将张衡铐了起来。
随后，吴国伟就对张衡进行盘问。张衡一再保证他没有犯罪。吴伟国却不耐烦地嚷道：“你认识不认识刘旭东？”张衡点点头，吴国伟武断地说道：“这不就得了。”张衡知道问题严重，哭着说道：“我一直在上学，你们可以到学校去调查……”见张衡顶嘴，吴国伟走上前，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张衡吓得呜呜哭着哀求：“警察叔叔，您别再打了。我……参与了……”
多方失责 少年蒙冤
2003年1月30日，张衡被双台子区检察院批捕并起诉。对于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的“张衡”与“张恒”同音不同字的问题，没有一位司法人员提出疑义。
在盘锦市看守所，由于没有关押未成年人的狱号，张衡被关进了“六号”。“六号”关押着十几个死刑和重刑疑犯。这些亡命之徒挤在狭小的监室内，人人自危又相互仇视。张衡一关进这里，就仿佛跌入了地狱，这些犯人都比他大而且狠，稍不顺就得挨打。
2003年5月28日，盘锦市双台子区人民法院以伤害罪判处小张衡有期徒刑1年，并附带民事赔偿1万多元。
审判的结果让张衡痛不欲生，他在法庭上大喊：“我没有打架，没有伤人！”可没人理他。
2003年6月的一天，张衡被派去拔草，草丛里一只老鼠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左手，鲜血直流，但他没吭一声，此时的他觉得活着已经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让鼠毒侵入体内慢慢死去。几天后，他的左手肿得像大馒头，被人发现后送进了医院。
邂逅张恒后，当天，张衡就把这个意外向看守所的狱警马殿利作了汇报。
大义狱警 挺身相助
在法治健全的今天还有这等荒唐事？做了20多年警察的马殿利怎么也不能相信，他马上把张恒叫来仔细询问。当听说张衡因为与自己姓名同音而被捕入狱时，张恒明确地告诉狱警：张衡真的是被冤枉的。
马殿利祖籍山东，1981年毕业于辽宁省人民警察学院，后又自学法律知识，拿到了律师资格证。因为侠肝义胆，爱管“闲事”，几次错过提升的机会，这次，为了含冤的张衡，他决定再一次出手相助。
第二天一大早，马殿利领着张衡向看守所所长韩帮华做了汇报，同时拨通了胜利派出所的电话。接电话的恰好是吴国伟。听了马殿利的陈述，吴国伟却十分镇静：“我们早就知道这事了，但放人是法院的事……”马殿利气昏了：“那你们为什么不尽快纠正？”吴国伟推托道：“我们只负责抓人，捕人、判人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
盘锦看守所召开紧急会议专门研究案情。会上，有人主张按法律的程序走，不要贸然改变对张衡的待遇，有人主张立即放人。最后，本着人道的原则，大家采纳了马殿利的大胆建议：先在看守所内不把张衡当犯人！
随后，马殿利领着张衡理发、洗澡，从里到外给他换上新衣服。晚上，在狱警的值班室内，小张衡躺在洁白、干净的被窝里，有种回到家的酸楚。
在马殿利多次敦促下，吴国伟不得不带着张衡专程去了辽宁省海城少管所，让关押在那里的当初参与群殴案的同案犯进行辨认，当犯人都承认此张衡不是彼张恒时，吴国伟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却振振有辞：“我们叫张衡这小子给骗了。”
2003年9月27日，双台区人民法院对张衡取保候审。从1月21日被抓，张衡已被冤247天。2003年11月13日，双台子区人民法院宣布小张衡无罪，并撤销了以前的判决。2003年12月16日，在马殿利的法律援助下，张衡以“错判、侵犯人身自由权”为由，要求双台子区人民法院予以国家的经济赔偿共4万多元。
2004年10月26日，盘锦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了回应：因赔偿义务机关双台子区法院的错判，导致赔偿请求人张衡被错误羁押。而申诉期间，张衡是未成年人，不具备有故意作虚假供述的动机和目的。对此，做出生效判决的双台子区法院应当承担法定的赔偿责任。判定赔偿张衡13982.5元，为张衡恢复名誉。
张衡蒙冤案件涉及到盘锦市双台子区公安机关的侦查、检察机关的批捕起诉和法院的审判，还有律师的辩护，哪怕这一系列环节中有一处发现错误并予以“叫停”，也不会酿成无辜少年成囚徒的悲剧。一位纪委干部说，中国的司法进程发展到今天，还出现这种因姓名同音而错抓错捕错判的荒唐事件，实在发人深思！
（文中吴国伟、刘彪系化名）
(《知音》2006年12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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