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发短信到约定采访不过10分钟。
认识李子勋是在CCTV-12的《心理访谈》节目,这位出镜率最高的“坐堂”专家,总是在深夜11点之后,为有
各种心理问题的咨询者温柔解惑。斯斯文文戴一金丝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略带四川口音,还总笑眯眯的,似乎无所不能。
李子勋的身后,追着一帮年龄不一的“粉丝”,以女性居多。没想到前几天,四处掐架、和母亲掐得最凶的王朔也“粉丝”一把,“打算带她去让李子勋给调解一下关系。”
据说,这位中日友好医院的“明星”大夫,每周的心理门诊都人满为患,预约电话更是被打爆。
我想做心理医生
李子勋1983年毕业于四川华西医科大学,分配到北京后,做了几年住院医生,深得病人信任。个性再古怪的病人,在他面前也服服贴贴。“这并不是我的医术有多高明,只不过天生的共情能力好点,比较能感同身受。如果一个病人接受一个医生,信赖他,肌体也会愈合得快,这些现象都属于心理学范畴。”
1989年,卫生部要求各医院开设心理门诊,李子勋得知这个消息后,积极争取:我想做心理医生。从北大精神卫生研究所学成归来,李子勋成为当时心理科唯一的一名医生。
善于聆听,更擅长引导
李子勋从不把心理学看成一种学术,而把它当作一种服务、一种关怀。“我们不是为了显示权威,而在用规律为当事人提供一种切实可行的方式,增加你的幸福感,改善你的夫妻关系,增加你对孩子的教育。只是给出一个方向或视角,是否能从困扰中出来全靠当事人自己。”
我说每一句话,李子勋都在听,会观察你的情绪,轻轻询问“理解吗?”“对吗?”或者来一个会心的鼓励“说得好!”他善于聆听,更擅长引导。
“因为很多心理医生仍然奉行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精神分析学说,竭尽全力挖掘出你埋藏在过去经历中的各种体验,好像就可以帮助你改变现状。这样的心理治疗也太容易了,一个傻子都可以做……做心理咨询时,我的头脑要保持无知的状态,处理一个问题时,要考虑需不需要早年的东西,如果不需要就不碰,如果需要,也要重新建构一个东西,而不至于说早年的生活就决定到你现在。”
心理学家是建筑师
李子勋认为,心理学家不是考古学家,而是建筑师。一位女士提出离婚,说老公有外遇,好像是原因,但是你把事情的时间序列拉得足够长,会发现这个原因就已经是结果了,并不是因为外遇所以离婚,有可能想离婚才外遇。
他说:一位太太总是周期性的外遇,且难以控制,先生很爱她,也很痛苦。治疗时,我发现这位太太在中学、大学时都有周期性的抑郁,每次恋爱不能持久。那么我就假设正是有一个很深的抑郁存在,所以这位太太必须靠一种情绪的兴奋性,使自己不陷入抑郁的困境,但是她找不到更有益的资源,只好选择跟一个男人发生激情。
丈夫听到后,觉得妻子尽管肇事,同时她又是受害者――是被抑郁症逼的。从婚姻本身来说,这个假设是“有效”的,它会使这个婚姻的焦虑减轻。而丈夫也会思考,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事情,不让太太选择这种方式?
我绝不会说“她不爱你”、“你没有激情,不能满足她”这样的话,可能这是真实的,但是这个真实“无效”。
有位优秀的男演员,开始来治疗时,老觉得衣领高了就难受,我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要吃药,保持这种焦虑对你很好,因为你没有别的方式释放情绪。但是别的医生就给他吃抗抑郁药,一吃好了,不焦虑了。这么吃了三年,三年之后怎么样?心梗,做搭桥术。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个释放的途径,你还给他压制下去。现在,他再也当不了演员,身体也不好。那你能说让他情绪变得好,是“有效”吗?心理医生看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要研究哪些反应是有效,哪些只是假象。
李子勋与父亲
“一个心理医生在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内心压力之前,决不允许出诊。”心理医生,首先是问题最多的人,其次才是问题最少的人。在海德堡接受心理分析训练时,李子勋每天苦练坐功,经受德国老师600小时的分析之后,精神被分析得体无完肤。他发现自己无法与权力并存,老师分析的原因是他童年与父亲关系不好。
“我父亲是一个严谨的人,而我自由散漫,还很逆反,一度冲突很多,在家里像陌生人似的。直到16岁,我去农场给被下放的父亲送冬衣,看到父亲苍老的样子,内心一下感觉很痛。那天,他突然放下架子跟我说了很多的知心话。‘我对你格外严格,是觉得你比较淘气,怕你惹祸。父亲没有能力,你出事我没法保护你。’……那时,我开始尊重和理解我爸了。到现在,他说什么我都会笑着听着,即使他说的不那么适合我,我还是会很认真地听,有时也装傻。”
人人都需要释放
私下里,李子勋和朋友们也会玩得很疯。他也有焦虑,但会找来几本武侠小说,甚至是儿童连环画,“不走脑子就行,或者旅游,看看蓝天大海。我知道我需要释放。”
或许是经常讨论死亡、自杀、孤独等深层话题,李子勋对生命的感觉相当超越,“包括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难。珍视每一天、每一分钟地活着,存在就要快乐。” (《三月风》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