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夏,清华国学研究院要在全国招收32名研究生,王力对国学研究有浓厚的兴趣,报名应考。这次入学考试试题出得很奇特。全部试题是要回答“四个100”,即:100个古人名,要写出每个人所处的朝代和主要著述;100个古地名,要答出各是今天的什么地方;100部书名,要答出各部书的作者是谁;100句诗词,要答出各出自
师从王国维
王力在清华国学研究院上的第一堂课,是听王国维讲《诗经》。王力久仰其名。在他的想象中,能写出像《人间词话》那样才气横溢、词清句丽文章的王国维,必定是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大学者。当王国维踏进教室时,王力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位国学大师竟是个小老头。头戴瓜皮帽,拖着一条小辫子,身穿长棉袍,腰间还系着一条蓝带子。王国维以“清朝遗老”自居,政治上保守,这是王力早就知道的,但却未曾料到,在推翻清王朝十多年后,他竟连清朝的服饰还保留着。
王国维的这节《诗经》课,讲得很朴实,见解又很精辟新颖,为王力闻所未闻,他深感受益。以后王力听了王国维主讲的其他几门课,都有同样的感受。王国维讲课逻辑性强,凡经他做过精深研究的课题,都有谨严分析,有肯定的结论。但是,当他碰到某些问题时,又常以“这个我不懂”一句就带了过去,有时一节课下来,他竟说了几个“我不懂”的问题。起初王力感到不满足,他想,老师是传道解惑的,怎么常说“我不懂”呢?后来王力才慢慢体会到,这正是王国维治学严谨的表现。做学问的人,不懂就是不懂,万万不能不懂装懂。
1927年夏,正当王力快要毕业时,突然传来王国维失踪的消息。大家纷纷出动找寻,及至找到颐和园昆明湖畔,王力看到老师的尸体湿淋淋的,用一张破席裹着,不禁痛哭失声。他带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回到了研究院,洒泪写下了挽诗《哭静安师》:似此良师何处求?山颓梁坏恨悠悠。一自童时哭王父,十年忍泪为公流!
师从梁启超
梁启超也是王力敬爱的老师。他与王国维的性格和政见迥异。他主张改良旧政治,变法维新,是清末名声显赫的改革派政论家。他给学生讲中国通史,在讲到历代兴衰的历史时,常常表现出忧国忧民的强烈感情。王力除了在课堂上受到他的教诲,在课余的接触中,也受到不少教益。梁启超的文章和诗词都写得很好,王力喜读他的诗文,所以常爱到梁启超家谈论诗文,并常常当面请教于他,亲聆他的教诲。
有段时间,梁启超因妻子病逝,爱子远行,加上列强侵略,内战频仍,情绪抑郁,就常搞集句对联,借以消愁。王力也有集联的雅兴,就常到老师家看老师的集联,同时也带上自己的集联,请老师指点。一天,老师挥毫写就了一副集联赠给王力。这集联是:人在画桥西,冷香飞上诗句;酒醒明月下,梦魂欲渡苍茫。
师从陈寅恪、赵元任
陈寅恪是位学问渊博的大学问家。他对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蒙古史都有精深的研究;他精通十多种文字,甚至连梵文、西夏文、突厥文等古僻的文字,也能辨认;他还精通佛教经典,对佛教文学很有研究,为国内外学者所推崇。他主讲佛教文学,那渊博的知识,掌握语言文字的过人本领,也令王力十分敬佩。王力师从于他,受益匪浅。
不过,在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中,要以赵元任对王力影响至大至深。
当时赵元任主讲音韵学,他的语言天赋是惊人的。据说有一次,他与来自各个不同地方的8人共餐。席间宾主相得,言谈甚欢。赵元任请他们用各自的方言交谈,第一次共餐,他就听懂他们的方言;第二次再共餐,他竟能与同桌的8人用八种方言谈话。这种语言天赋,使他掌握了英、法、德、日等多种外语,能直接阅读许多外国学者的原著,从中接受了现代语言学的理论,并将它用到了音韵学的研究上,这就为前人所不及。在他的影响下,王力下决心去学外语,以“言有易,言无难”六字作为座右铭。王力常对人说:“赵先生这句话,我一辈子受用。”
王力在清华国学研究院学习只有短短的一年,但对他的学问和事业却影响至大。他曾经说过:“在研究院的一年,有了名师的指点,我懂得了到底应该怎么做学问。”
(《中国学术大师系列――国文通才王力》王缉国、张谷著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