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府之国中,北川也是个物产丰富的地方。至地震时,它距国务院批准设置全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不满5年。
两年前,全国气象、环境与健康学术研讨会在北川召开,专家学者们对北川神奇的小气候赞不绝口。经权威专家用精密仪器测定,北川夏季的负氧离子含量每立方厘米高达11万―28万,比周边的中心城市高出几倍甚至
然而,几分钟,一切都不复存在了。走过几个重灾区后,多次历经生死的抢险队员都公认,北川,是他们看到的被地震摧毁得最为惨烈的地方。
临街的一个小食品店,一个妇女显然在地震时看到了从山上被震下、向她扑面而来的巨石。她转身向店里跑,但是,巨石追进了店里,追上了她。
满街都是被砸得身首异处的车辆。最为惨烈的,是一辆似乎正行驶在街头的金色小车。地震几乎成了这辆小车的破拆工具,车子的部件散落于方圆几十米的地方,后半截完全不见了,方向盘严重变形,车钥匙断在钥匙孔里,前保险杠飞在一块巨石边,挡把孤独地躺在5米外的街面上,一只崭新的车轮,自己向后滚出去了10米开外。同行的驾驶员说,单从车胎的纹路看,这是辆新车,跑了怕还不到5千公里。
搜救人员近乎拼命地搜索幸存者,也以几分钟一个的频率抬出遇难者,但散落于各处的遇难者实在是太多了,或处于几十吨的巨石之下或身居人们尚未发现的废墟之中,是短时间内有限的人力很难将他们拉出的位置。所以,即使发现了身处巨石之下的遇难者,搜救人员只能用黄土将他们暂时掩盖――毕竟,在灾难发生后的最短时间内,抢救生存者,是当务之急。
在尚未完全坍塌的北川长途汽车站院子里,躺着3个遇难者。其中的一个,是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子,这个生前看来十分爱美的年轻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裤子,上面满是已经呈黑色的血迹。她似乎在受伤后,想找到一个平坦地方躺一下,于是,躺在了一块门板上,从此,以睡觉的姿势,安详地一睡不起。
我随手抓了三条编织袋,将3位遇难者的面容遮起――中国人,是极为讲究逝者的尊严的,我没有能力当时掩埋他们,但,给他们一点尊重,这是我当时所能做到的。
北川中学学生宿舍的残骸上,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孤独地挂在那里,等候着生死不明的主人。这个学校师生共有3013人,直到5月17日,仅有1300余名师生获救。获救的孩子安成斌,北川中学高三七班的学生,在新浪的博客中写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只蝴蝶失去了双翼,它依然会奋力飞舞,一个民族,历经灾难,他会变得更坚强。”
孩子们的坚强,让我十分欣慰,但是,作为一个亲历灾区的记者和一个母亲,我心里为那些在教室里上课而遭遇无妄之灾的孩子而痛。
在北川以往平静安逸的日子里,被父母呵护的学生们,想来是不会缺水果吃的。但是,我不知道,在5月12日,走进课堂之前,孩子们有没有来得及往嘴里塞个水果,或者,喝上一口水?
受了伤,躺在废墟里的你们,会口渴的呀!
从随身携带的东西中,找到了个大橘子。我穿过一排排的救灾帐篷,捧着这个水果,将鲜艳的它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北川中学的废墟上,鞠躬。
单薄的水果,是我们厚重的心意。安息吧,可爱的孩子们。
离开北川的车上,我哽咽难言。同行的男记者田雨喝道:“不要哭!”
然后我看到,这个在地震当天就到达灾区,几天之后瘦得几乎脱了形的30岁男人,摘掉眼镜,将一大把餐巾纸堵到自己的眼睛上。(《光明日报》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