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节选自台湾作家龙应台2007年在台湾成功医学院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制度性教育该教而没有教的两件事。
第一,它教你如何与别人相处,没有教你如何与自己相处。
我们是一个习惯群聚的社会,在行为举止上,我们喜欢热闹;在时间的分
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在1941年就指出,当时的大学课程设计是有问题的,因为课程以“满”为目标,不给学生“独思”的时间。
请问,在医学院整整7年的学习过程中,有百分之几的时间,是让你用在“观察、欣赏、沉思、体会”之中?再请问,一个不懂得“观察、欣赏、沉思、体会”的人,可不可能是一个好的医生?
“慎独”,就是在孤独中审视自己在环境中的处境,剖析人我之间的关系,使人在群体的喧闹中保持清醒。这,大学教了你吗?
第二,制度性教育教了你如何认识“实”,但没教你如何认识“空”。
我认为,文学,应该是所有以“人”为第一对象的学科的必修基础学之一,因为文学的核心作用就是教你认识“人”。
卡谬的小说《瘟疫》,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描写一个城市由于爆发瘟疫封城的整个过程。瘟疫传出时,锁不锁城,有太多的重大决定要做。是什么样的训练,使一个卫生官员做出正确的决定?医学技术绝不是唯一的因素。是什么样的人格,使一个医生可以走却决定留下,不惜牺牲?是什么样的素养,使一个医生知道如何面对巨大的痛苦,认识人性的虚伪,却又能够维持自己对人的热诚和信仰,同时保持专业的冷静?
卡谬透过文学所能够告诉你的,不可能写在公共卫生学的教科书里。医学的教科书可以教你如何辨别鼠疫和淋巴感染,可是卡谬的文学教你辨别背叛和牺牲的意义、存在和救赎的本质。(《中外书摘》200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