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底,太湖蓝藻暴发,臭气笼罩无锡城,人民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无锡市政府召集各方专家,首先解决水质异味,恢复饮用,以解燃眉之急。同时,把诊切脉,找到事发原因是工业文明发展的必然。笔者长期在苏南农村工作,站在农耕实践的角度,对水污染谈一些看法。
循环系统出现梗阻
改革开放初,集体化解构以后,全国农村取而代之的生产形式就是细碎化,其主要表现在大型农具的淘汰和农业生产原有循环系统的梗阻。看一下50年代苏南地区的航摄图,陆地像一张张油画浮在水面上,河道纵横交叉,人群都依水而居。而人们生产和生活常备的大型农具,就是装载量为5000公斤的船只,这些船只的小部分功能为运输工具,大部分的用途是罱河泥。1980后出生的人已看不到罱河泥。罱河泥就是在河里打捞淤泥,然后在淤泥里拌上稻草,通过发酵,成为种植水稻所需的优质基肥。这一劳作过程,在江南地区已延续了至少几百年。
保守地估算,一个无锡县每天要从太湖及周边河道里打捞出近十万吨淤泥,这不包括无锡市郊区的十多个乡镇,及共创吴越文化的武进、宜兴、湖州、长兴、吴江、吴县等地区。汇总起来,是每天几十万吨。按农民们的话说,把湖底都刮穿了,以保持太湖水的清洁。
不可否认,罱河泥这种劳作方式强度太大。但在1970年代初,部分船只已装上了吸泥泵,提高效率,减轻了劳动强度,个船的载重量也增加到8000公斤。但随着分田到户,这一切都弃之不用,许多船只被沉入河底。生态链随之中断,当时有一名学者曾担忧地预言:“二十年后,太湖东部可能要出现淤塞,成为沼泽地。”日积月累,淤塞现象初露端倪,直到发现河床越来越高,积重难返时,无锡市人大形成“碧水工程”决议案,为时已晚。当然,今天在工业污染下,河泥也成不了肥料,而是毒物了。
停止罱河泥后,农村开始大量使用化肥,其缺点当然是省力不省钱。大量氮、磷、钾流入水中,变成蓝藻的催生婆。
毁田造城加剧水质恶化
上世纪90年代,人们为搭上现代化这班车,启动了城市化设想。如何实现城市化?构建城市的载体在哪里?决策者把眼光瞄准了农村这片广袤的土地。
在经营城市的大思路下,短短几年,冒出了许多广场、公园和马路,为人类提供粮食的土地彻底改变了功能。而人类的排泄物,从洗头水到大小便没有去向,直接流往河流,成为污染水质的重要原因。在农耕时代,这些所谓的污染物在农民眼里都是宝贝。种植水稻的追肥,每亩需猪灰与人粪各10担。
江南农民几千年的农耕实践,形成了一整套天人合一、异常可贵的农耕文化,这种农耕文化可称之为生态智慧。以原无锡县为例,1950年有103万亩土地,具备近7亿平方米的受水面积。而整个太湖实际面积2338.1平方公里,折合成田亩数约为350万亩,受水面积23亿平方米,容积约为44亿立方米。
我罗列这几个数据,只是想要搞清一个道理,就是雨天带来的水源是不会直接到河里的,而是先落到耕地,成为水稻生产的可贵资源,陆地上的垃圾随着水流带入耕地,成为肥料,随后,耕田中的水才慢慢流入太湖,严格地说,是经过泥土的层层过滤渗入太湖。
年轻时在田野劳作感到口渴,随便在水沟中捧一口水喝,水中都有一丝丝淡淡的甜味。而现今的广场和马路是以光洁度为标准的,与水基本无缘。一场暴雨,水往低处流,尘埃跟着走,污秽物进入太湖,怎能不暴发蓝藻呢?(《随笔》2008年第4期王仲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