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把自己震死，妻子留下”
擂鼓镇的郭顺清和乔立萍打算结婚。
三炷香，十个菜，一张亡妻照片贴在灶前。11月22日，郭顺清在儿子生日时，再次祭拜地震中遇难的妻子
地震中，乔立萍丧偶。在打算和郭顺清结婚前，她已为郭家做了55天的饭，郭顺清有47天在晚饭前祭拜亡妻。
郭顺清是当地的包工头，地震时，他正和妻子在山里做工程，倒下的山将妻子埋进20多米高的土堆。
郭顺清说:“如果那次去旅游，妻子就不会死。”今年4月，工程的甲方组织他们到缅甸旅游，每人交3000元，“但妻子舍不得。”
乔立萍的丈夫本来也不会死。他是个木匠，说今年运气不好，不愿出门。乔催了几次，他都不去。“也不知为什么，后来又想去了，便遇上地震。”
震后郭顺清的状况并不好，原有耳疾的他，更加听不见。眼前也总是雾蒙蒙，且记忆力下降，刚跟人交代的事，转眼就忘。人也变得暴躁。郭顺清常为些小事跟村民们吵。闲余时，郭总会念叨，地震应把他震死，让妻子留着。
郭顺清需要一个帮手，把家理顺，才好从头开始。但又“觉得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子女。”矛盾重重，左右为难，直到遇见了乔立萍。
北川男人紧俏
在结识乔立萍前，媒人还给郭顺清介绍了一名女子，30多岁，有个上小学的儿子。郭顺清没见面就拒绝了。“供我的娃都供伤了，还去供别人的娃。”
对于郭顺清的想法，北川县民政局副局长杨永富很能理解，“震后重组的家庭可能会要顾及到前夫、前妻的父母，以及现在双方的父母，最多要赡养8个老人。所以，最难重组的就是带着十多岁上学娃娃的家庭。这里面有感情原因，也有条件限制。”
北川县妇联的母志艳说，震后的单亲家庭，男少女多。男人不怎么受年龄限制，选择范围大。女性多数只会找比自己大的。所以“现在北川的男人要紧俏些。”
乔立萍也有个儿子，她庆幸儿子已经长大，在外做木匠。“她考虑我的子女大了，没有什么负担，我也看她的子女也都成人了。”郭顺清和乔立萍形成这样的共识。
震前财产：一枚“定时炸弹”
地震后，乔立萍不想待在家里，常出门打工，做餐馆服务员，帮人卖货。但村里的流言没有放过她，说她和郭顺清在一起是为了钱，还有他那栋经历地震而不倒的4层楼房。流传到后来的说法是，“郭为了让乔跟自己过，一下子给了乔12万元。”
“为了此事，我和他差点掰了。”乔立萍说。“我要是有那么多钱，还重结什么婚。”
5月17日，郭顺清从绵阳赶回家，理清财产损失，他带着社员在家里清账，搜出来的全部家当只有2万多元。
郭顺清说，如果没有清过账，如果没有证人，这以后会是个定时炸弹。“儿子要是听信传言，心里肯定会存疙瘩。”借着流言传播之际，郭顺清和乔立萍把财产问题谈清。之前两家的债务，由各自的儿子偿还。各自的房子，最后都属于各自的子女。
“我不可能喊你妈”
10月12日晚，乔立萍去郭顺清家时很紧张。郭家正在开家庭会议，郭顺清宣布，将接纳乔立萍。郭顺清女儿郭艳被从乐山接回家。那天，郭家还有些其他亲戚在，而乔家只有乔立萍一人。
“你无法代替我妈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不可能喊你妈。”儿子郭启超突然说话。
“我其实有心理准备。”乔立萍说，毕竟都失去了亲人，大人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孩子。“我儿子和郭启超态度相同，让他喊郭顺清爸，也做不到。”
当晚，乔、郭双双表态，今后对两边的孩子像对亲生孩子一样，一条心。
郭启超总会想起母亲艾桂荣。妈妈在时，他很少做家务。他住在三楼，有时睡到早饭时还没起床，妈妈会在楼下喊，“儿子，买的馍馍和包子要放冷了。”
地震后，郭启超看到父亲听力下降，他和姐姐哭着要给他配一个助听器。一想到父亲老了需要人照顾，他不再表示反对，“要找就找个能照顾他的。”
11月21日，郭顺清在厨房里帮助乔立萍做饭。快做完时，乔立萍喊了几声“吃饭”，郭启超没有下来，继续待在房里。
“直到我们闭眼那天，重组才能算圆满。”郭顺清说，“一天没有闭眼，一切都还是问号。”
(《新京报》12.4 涂重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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