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澜和汪曾祺有“文坛双璧”之称。但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是“汪响林谙”的局面。汪的小说创作是前有师承、后有众多“私塾弟子”的。林斤澜却是绝对独家。前无师承,旁无流派,后无弟子。他非常孤独。而能乐乐呵呵在孤独的艺术追求中不懈地跋涉,这艺术骨气几人能比?
关于林斤澜,我早在1980年7月就公开发表一
篇文章,称他的短篇小说如“怪味鸡”、“怪味豆”,可称“怪味小说”。我跟他多次细聊过他的一些作品,如《姐妹》,素描一对姐妹在抗日救亡时代不同的生命流向,读后觉得“无主题”,“太朦胧”,却又“甚舒服”、“心被挠”。他很高兴,承认我算知音,但也呵呵自嘲:“你那‘怪味小说’的提法,煞费苦心,可是根本流传不开啊!”
有人或许会说,林斤澜的小说既然内涵朦胧风格怪异,恐怕不具商业价值,永难轰动流行。请问《尤里西斯》好懂吗?《围城》真那么好看吗?厉害的评论,会具有震撼力、穿透力,引导阅读,酿成潮流,而出版商和一般阅读者,都不应该放弃机会。
林斤澜短篇小说的美学价值并没有被充分挖掘出来。那是一座富矿。
(《羊城晚报》4.18 刘心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