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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梁实秋

2009-07-02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梁实秋曾说过,一生中有四个遗憾:一、有太多的书没有读;二、与许多鸿儒没有深交,转眼那些人已成为古人;三、亏欠那些帮助过他的人的情谊;四、陆放翁但悲不见九州同。如今斯人已逝,却给家人与后辈留下了太多珍贵记忆。

少年梁实秋

1903年父亲出生于北京。祖父梁咸熙是前清秀

才。父亲很小时,祖父便请来一位老先生,在家里教几个孩子,为父亲打下了很好的古文功底。

父亲后来很顺利地考上了清华。这所留美预备学校,完全进行西式教育。上午的课,如英文、作文、生物等一律用美国出版的教科书,一律用英语讲授;下午的课有国文、历史、修辞等。毕业时上午的课必须要及格,而下午课的成绩则不在考虑之列,但父亲一直很喜欢中国古典文学,所以下午的课他也从来不掉以轻心。

在清华,对父亲影响较大的一位应该是梁启超。那时梁思成是父亲的同班同学,通过这层关系,父亲很顺利地请来了梁启超演讲。父亲回忆说,梁先生情感丰富,记忆力强,讲到动情处,竟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父亲说他对中国文学的兴趣,就是被这一篇演讲鼓动起来的。

负笈美国

1923年8月,清华这一级毕业生有60多人从上海登上“杰克逊总统号”远赴美国。

闻一多是父亲在清华时结识的好友,未出国时两人还商量,像他们这样的人,到美国那样的汽车王国去,会不会被汽车撞死?结果比父亲早一年去美国的闻一多先生,来信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尚未被汽车撞死!”随后劝父亲出国开开眼界。

在那艘开往美国的轮船上,还有来自燕京大学的许地山和冰心。冰心当时因为《繁星》与《春水》两部诗集,在全国已经很有名,而父亲认为那些小诗理智多于情感。

因为旅途漫长,父亲、冰心、许地山等人就兴致勃勃办了一份壁报,张贴在客厅入口处的旁边,三天一换,报名定为“海啸”。冰心的那几首著名的《乡愁》、《惆怅》、《纸船》就在这时候写的。冰心当初给父亲的印象是“一个不容易亲近的人,冷冷的好像要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接触多了,父亲逐渐知道,冰心并不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不过是对人有几分矜持而已。冰心后来写首小诗戏称父亲为“秋郎”,父亲很喜欢这个名字,还以此为笔名发表过不少作品。

后来成为冰心丈夫的社会学家吴文藻是父亲在清华时的同学,他与冰心、吴文藻的友谊也维持一生。“文革”中,父亲在台湾听说“冰心与吴文藻双双服毒自杀”,非常悲痛,写了一篇《忆冰心》一文以悼念。文章见报后,女作家凌叔华给父亲写信,告知这一消息是误传,父亲总算由悲转喜。

动荡岁月

结婚后,父亲与母亲在上海生活了三年,父亲以教书为生。那一段时间,父亲与胡适、徐志摩等过从甚密,父亲也是在那段时间,与鲁迅先生爆发了著名的“论战”。

有一次,我问父亲:“你当年和鲁迅都吵些什么?”父亲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只不过两个人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不同。鲁迅认为文学是有阶级性的,而父亲更强调文学作品的人性,比如母爱,穷人有,富人也有,不论阶级,不管穷富,文学不是政治的工具,它是写永恒的人性,这就是父亲的信念。

1930年,父亲又带着家人来到青岛教书。我就是1933年在青岛出生的,1岁多时,因为父亲被胡适先生邀到北大教书,我们一家又回到了北京。

1937年7月抗战爆发,父亲听说自己上了日本人的“黑名单”,当即写下遗嘱,孤身逃离北京。后来,父亲又辗转到了南京、重庆,自此与我们分离了7年之久。

1944年,母亲只身一人,带着我们3个孩子和11件行李,从北京南下,一路跋涉到了重庆北碚,与父亲团聚。记得我们团圆的那一天,有人去办公室喊父亲,父亲进门后紧盯着我们三个孩子,用手指着我们一个个激动地说:“这就是我的孩子,这也是我的孩子,这也是我的孩子!”

(《往事不寂寞》李菁著三联书店2009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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