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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奥数禁令”的现实与尴尬

2009-11-26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10月25日,五条“禁奥令”发布后,成都在全国率先发起史上最严厉的“禁奥风暴”。“在职教师校外有偿补课将被开除”,“招生看奥数,学校校长将被免职”两条措施,被评价为抓住了“疯狂奥数”的关键命门。

然而,若将其置于中国教育的现实境况之下,媒体“成都小学生将从此远离奥数

”的说法,未免显得过于乐观而有欠分析。

老师们的选择

11月30日是条红线,支伟力正在犹豫。这一天后,成都所有在校外有偿兼职的老师,将被学校辞退。校长已经找他谈了话,“不要因为自己给学校抹黑。”教育局副局长娄进在媒体上公开说,一定要抓几个典型开刀。

这些都给支伟力压力。不过,直到11月12日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依旧在名师堂的奥数班上课。“我带的这三十几个孩子,真的特别好,我不能放下他们。”收入问题当然是另一个重要考虑因素。成都实行绩效工资改革后,他所在的私立学校工资并未增长。作为成都著名民办培训学校“名师堂”的股东之一,支伟力的收入构成里,校外兼职,远远高于学校发的每月3000多元的工资。很多和支伟力一样在校外兼职的老师,同样处于焦灼的选择中。

得失中的培训机构

成都著名民办培训机构“望子成龙”,正面临师资的流失。

校长蒋杨斌说,教育局的禁令颁布后,所有在职老师均已退出。这些老师,占学校师资力量的八成以上,是学校招揽生源的金字招牌。“有点釜底抽薪的意思,让我们措手不及。”蒋杨斌说。幸亏媒体早在暑假前就已吹风,给了他三个月的缓冲期。

他想了几个应急的办法,弥补师资力量的缺失,从绵阳请来资深老师,请退休的资深老师出山,收编一些私立学校辞职的老师。这三个月,他都在忙这些事情,焦头烂额。即便如此,这个学期,奥数班还是停办了。

名师资源的缺失,对培训班而言,打击是很大的。学生家长认的是老师,而非培训机构的牌子。不过,蒋杨斌相信,通过半年左右的磨合,学生、家长和老师,会建立起新的信任。

对于蒋杨斌和其他民办培训机构而言,“禁奥令”的战略好处,更大于目前短期的损失。“我们早就意识到应该全用专职老师,只不过害怕阵痛,这次在外力下,完成了转型,从长远来看,肯定是好事。”蒋杨斌说。

另一个好处更是显而易见。禁止在职老师和教育机构(青少年宫、教培中心)参与奥数培训,实际上减少了蒋杨斌的竞争对手。在此之前,在职老师自己创办的培训机构,占到市场的七成左右,他们有更好的学生资源,无论正规还是不正规,都给蒋杨斌很大的压力。

疯狂奥数退温

“禁令颁布后,三分之二的老师已经退出了兼职,也有一些由于退学费和各种交接手续未办妥,继续上课,他们也将陆续退出。”娄进副局长说,对于教育系统的青少年宫、教培中心开办的奥数班,“禁奥令”给他们的退出期限是12月底。

“禁奥令颁布后,奥数班的生源,确实减少了,不过学校整体的学生数量,并没有降低,”蒋杨斌说,“很多人转到普数班去学习了。”

一位接受记者采访的家长说,以前也出台过这样那样的禁令,他的侄儿听话,没有去参加补习,结果升学时,照样考了奥数,成绩一塌糊涂。这样的经历,让他对政府的政策产生怀疑。“如果我们听话不去补课了,学校招生还是看奥数成绩怎么办?”

“所以,掐住咽喉的关键一步棋,是限制住学校招生看奥数。”娄进说,教育局已经和各个学校的校长签了责任状,只要发现学校招生看奥数成绩,校长一律免职。

正在忙着给各区县教育局长开会布置工作的娄进副局长说,这一次禁奥,设计了完善的监督方式。各个区县教育局,都在媒体上公布了举报电话,媒体也设立了专门的举报电话,接受社会自下而上的举报。

支伟力承认,和以往相比,教育局这次的力度是最大的。但对于这些监督政策,他并不看好。在他看来,在当前严厉打击的局面下,大家都会缩头观望。可是,严厉的打击,又能持续多久?

一位接受记者采访的中学校长的说法,也为支伟力的担心提供了佐证,他隐晦地告诉记者,“参不参考奥数成绩,我们自己有自己的办法。”

就在四川的“禁奥令”出台不久,北大公布了今年的招生政策,代表中国队参加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四大学科奥林匹克竞赛的19名队员中,16人已提前被录取。

考奥数为了上好中学、好高中、好大学,支伟力说,只要“全民奥数”背后真正的推动力还存在,“疯狂奥数”就不会消失。

事实上,早在20年前,奥数刚刚引进中国时,关于其是否增加了学生负担,是否真的是素质教育的争论,就从没停止过。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国家教委还发布过封杀奥校的禁令。不过,20年后,奥数热依旧在全国各地上演。

矫枉过正

作为一个有20年教龄的老师,支伟力看到了“疯狂奥数”的弊端,“有的孩子确实天资不行,家长送来学,孩子很痛苦。”但他强调,同样有一些孩子,资质非常好,很喜欢奥数,如果封杀奥数,对这些孩子,太可惜了。

提到学生,支伟力眼里充满热情和快乐,就像一个淘金者挖到了金子。

“奥数热与正常的数学竞赛是两回事,奥数热不是数学竞赛引起的,而是社会上将数学竞赛功利化造成的。”四川省数学学会普委会主任刘斌说,在“禁奥令”发布前,娄进副局长曾找他商量过这件事,他当时就明确表达了这个观点。

刘斌所在的单位,是四川省奥数竞赛的组织者,在全国的奥数竞赛中,四川省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刘斌打开电脑,把他保存的历届获胜者的照片找出来,一一介绍给记者,二十几年前的学生,他也能随口说出名字。

“这些孩子现在的发展,都是很不错的。”刘斌说,不能因为“奥数热”,就封杀奥数竞赛,这是两码事。

对此,娄进副局长说,“全面封杀奥数”,是一种误解。

“对于奥数班,我们只是规范,不是封杀。禁止的是教育系统内的老师和机构,对于民办机构的奥数班,我们不仅不禁,还会大力支持他们办成精品班。”娄进说。

对于教育局长的这个安排,支伟力直摇头,“说是支持,老师从哪来?我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师都被禁了,谁来教?教学质量不会下降么?”说到这里,支伟力非常激动,他甚至拍了桌子。

支伟力说,历史的经验证明,“每一次打着减负和素质教育的旗号搞改革,结果就是两年过后,学生成绩的直线下降,然后就改革也不搞了,重新抓教学。反反复复,最终受害的是学生。”

“钱学森念书的时候,也请家教,怎么能说补习就一定是增加学生负担呢?学习学习,没有负担和压力,能学好么?”

在支伟力看来,减轻学生负担的关键,是提高老师的素质,因材施教,由老师来控制学生的压力,而不是靠行政命令的一刀切。

  (《京华时报》11.23 刘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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