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在“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的口号下,老丁和很多外来工一起来到广州。十年过去,他获得过区一级的先进工作者,买了房子,成家立业。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是广州人。但当面临高考的孩子不得不回到陌生的户籍地考试时,他才发现,自己依然和本地居民有“重大区别”。
“我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了,实在没辙了”,眼前的老丁,无奈、痛苦。
然而,在老丁的单位――广州花都狮岭镇一家港资化工厂,他已经是业务量首屈一指的销售主管。1999年,28岁的他来到广州。尽管只有高中学历,他却比任何人都干得刻苦,很快就从工人岗位转到销售部门。
2003年,他的业务成绩已经得到单位认可。当年他被企业推选,获评花都区2003年度先进工作者。从2005年开始,老丁每个月的业务量都可以达到百万元以上,一个人包揽厂里过半的业务额。
如今,老丁已经是销售主管。从三十而立至四十不惑,老丁说,自己把最好的时光都留在了广州。十年间,他缴纳了所有的税款和社保,还学会了粤语。
孩子到底在哪里高考
老丁的孩子阿聪从2001年开始到广州念书。2004年,老丁在花都区买了房子。花都有鼓励购房政策,阿聪在义务教育期间享受和本地孩子几乎无异的待遇。
2008年,老丁开始感受到了事情正在起变化。那一年,他花了3万多元帮阿聪择了一家省一级中学念高中。第二年,老师提醒他,要考虑孩子高考的事了。“老师告诉我,按规定,阿聪只能回原籍地高考”,老丁说。
老丁从此陷入了深深的愁云之中。阿聪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已经在广州念书,习惯了这边的教育和生活方式,对老家湖北反而十分陌生。还让他担心的是,湖北考区的实力在全国名列前茅,“广东和湖北的差别还是很大,异地考试,阿聪很难竞争”。
购房入户梦想难实现
老丁说,命运多舛,自己曾和入户的机会擦肩而过。2003年,花都区还有购房入户政策。2004年,他买房子的时候,政策刚好喊停。
他非常清楚,自己仅仅高中的学历是无法达到专才入户的门槛,所以也没有刻意去想办理入户的事,“想着随着社会发展,户口会越来越不重要”。但没想到,“户口没卡住我,倒把孩子给卡住了”。
于是,人们发现,业务骨干老丁“反常”地老往领导办公室走。老丁的公司在花都也算是个纳税大户,他指望能够借此获得入户的指标。但公司自董事长以下确实都帮他去咨询过很多部门,没有结果。
2009年,公司领导层打算再次推荐他当花都区先进工作者,以便协调入户的事情。结果,去年花都区工商部门并没有举办相关评比,老丁的愿望再次落空。
万般无奈的老丁把眼光投向还有购房入户政策的从化和清远,但去年开始飞涨的房价却让他望而却步。老丁说,目前去从化购买80平方米以上的房子有两个入户指标,100平方米以上有3个指标,“但一间稍微好点的房子,都要60多万”。老丁的情况属于二次购房,首付要交纳4成,“要一次性拿出24万元。不卖房子,我哪拿得出这笔钱?”
老丁也开始频繁地去清远看房子,但即便在清远顺利入户,阿聪还必须有当地的3年学籍才能参加高考。这3年,是重读,还是在家赋闲?煞费思量。
谁能告诉我“我是谁”
今年是老丁做抉择的一年,阿聪去和留之间,必须做出决定。
他委托老家的亲戚帮小孩联系好了学校,但也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要是‘五年入学,七年入户’的政策今年有大突破,阿聪还是有希望的”。
老丁把爱人和自己从1999年开始办理的一大叠暂住证认真地收藏着,期待着能用上的一天。但他最近从花都区各部门得到的消息,依然是“政策还没有最后落实”的回答。
相较大人的不安,阿聪则轻松很多。尽管成绩在班中只处于中游,但他丝毫不惧回湖北与其他学子一较高下。如今,他每天一边做着老家亲戚寄来的湖北参考书题目,一边做着离开的准备。
但最后一学期必须要与朋友们道别还是影响了他的心情,他对这个城市的看法也在悄然改变,“原来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地方。但现在才觉得,自己一家其实还是湖北人。这里一直也是把我们当作客人看待而已”。
老丁说,今年10月,还有一次提名区先进工作者的机会,如果不能借此入户,阿聪就要回湖北赶考了。他很难过,如果孩子最终在老家“折戟”,那么或许一生都会因此而改变。
记者手记
九年换不来一张准考证
老丁一家从湖北来广州打工,儿子已在广州上学9年。9年时间却换不来一张准考证,还要回到湖北高考,实在勉为其难。而像老丁这样的人在广东千千万万,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就是剥夺了辛辛苦苦为当地GDP做贡献的农民工子女的深造权利。
(《羊城晚报》4.11 李春? 孙朝方 何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