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水库大移民时的车运场景
1954年3月,为了将杭州、上海、南京等地的工业进行一个更大的推进,中央决定在浙江省的新安江上建一座大
新安江流域水位落差巨大,水电站建成后,总装机容量将达到66万多千瓦,相当于14个浙江省的发电容量。但与此同时,上升的水面将超过3000个杭州西湖,吞没淳安古城及周边的49个乡镇、安徽6个乡镇,还有33万亩耕地、26万间房屋。几十万原住民将被迫移民他乡。
1954年5月24日,中共中央华东局第三书记谭震林召集苏浙皖主要领导到上海开会,会上当场拍板,“为了全局利益,只得牺牲局部利益”。
从此,城池入水。
移民“放卫星”
童禅福的故乡在淳安县松崖乡。当年移民时,他才七八岁。
1959年4月14日,松崖乡开始迁移。当天下午,村子码头上,停着131条平板船,装满了零碎家什。那天晚上,童禅福一家坐在堂前的土油灯下流泪,这是最伤心的一个晚上。村子里无人入睡,家家户户都点着灯,守住这最后一夜。
次日清晨,举家搬迁,父亲吆喝众人砸下灶台上的那口铁锅时,年过六旬的奶奶“扑通”一声跪在灶头前,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在担任浙江省信访局局长和民政厅副厅长期间,童禅福开始梳理新安江的移民记录:1956年10月,新安江水库移民试点开始。1958年1月,中共中央在广西南宁召开会议,这是一次发动大跃进的重要会议。“电站建设要有大跃进的精神”和“移民要加快步伐”成了水利电力部和浙江省委、建德地委的指导思想。当时,美国普列斯托滩水电站也正在修建,很自然的,它成为新安江水电站建设者们竞赛的对象。水利电力部和浙江省委提出,要与高度机械化的美国比速度。
等到1960年4月大坝开始发电时,果然比原计划提前了20个月,普列斯托滩水电站被远抛在后面。
作为配套,新安江移民工作日益跃进。根据1959年浙江省民政厅的总结,短短7个月内,浙江完成了12万人的移民安置任务。
童禅福查阅到的淳安移民办档案上,记载了这12万人的安置办法,1959年5月,最高峰时徒步“大行军”,平均每天迁移2583户,10289人,时称“突击放卫星”。“像战士转战般带上被褥衣服就走,往往今天动员明天就得离开,因为库水已经漫进屋子淹了床脚,移民就在自家门口上船漂流他乡”。
“无产”搬迁
当时具体执行移民工作的负责人不断告诉即将背井离乡的人们:“全国都进入共产主义,吃饭哪里也不要你们担心,这次移民你们农具、家具什么也不要带。”
童禅福的中学班主任厉汉杰谈起那段历史时说:“从开化到淳安,几十公里的公路两侧,目光所及,尽是各式各样的木制家具和数不清的坛坛罐罐。不乏紫檀乌木等高级家具,连明清两朝的千工床,也在其中,歪歪斜斜躺在干涸的泥田里。”
然而,“无产”移民带来的后果是缺钱、缺房、缺粮。根据浙江省民政厅1961年的调查显示,迁往建德县的1798位新安江移民,共损失农具和家具24061件,平均每人损失14件,“移民中饿、病、外流、死人的情况今年还常有发生。”
“无产”移民引发了重新迁徙,更在苦中加了“黄连”。新安江工程现场设计组组长潘家铮曾说:“不幸的是大跃进和‘五风’干扰了正常移民工作。移民经费一减再减,最后只剩下每人120元,而且这里面又拿出盖楼、造厂,不知有几块钱真正用到移民身上。”
遗留问题
新安江水库形成后,淳安30万亩耕地被淹没,一个余粮县变成了缺粮县。
童禅福说,大多数移民被迁移到相对贫困的山区,但他们原来大多生活在河谷平原和交通沿线相对富裕的地区。移民之后,生产、生活反差很大。
安置地的干部群众,也不乐意接受库区移民。接受移民也是一种国家行动。安置地的农民把田地几乎是白白地划送给移民,一亩田国家也就只给100元左右的补助。老社员补偿少,新社员损失大,双方都有怨气。新老社员由此而聚众闹事,打架械斗。
童禅福告诉记者,新安江移民遗留问题很多,很多人多年后都没有拿到应有的补偿。1994年,时年61岁的浙江省省委书记李泽民给中央写了一封近万字的信,期望那些遗留问题能得到妥善解决。
2004年以来,国务院将完善水库移民政策工作列入了重要议事日程。
2007年3月27日,江西省德兴市万村乡移民童解放成为第一个受益者,他家拿到了2006年下半年的扶持金1500元。
(《中国新闻周刊》2010年第20期 刘炎迅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