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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受到当地群众欢迎
夜幕降临，“巴中心连心”民间剧团演员在准备演出
“明星梦”10月29日20点，四川省宜宾市花滩镇一间由粮站改装而成的歌舞厅内。一个叫做“巴中心连心”的民间剧团，即将在这里给当地百姓演一台晚会。主持人一上台的开场白是，今晚有“中江老表”之称的许明贵会带来他的拿手好戏。接着他迟疑了一下又说，许明贵也是不久前备受媒体关注的成都一名自杀女歌手的父亲。
许明贵当晚的演出很成功。他的喜剧演员基本功展示《说学唱》和小品《文盲老汉进城》成为两个高潮。
这是女儿许丹离去整整一个月后，许明贵第一次登台表演。
许明贵告诉记者，女儿许丹早在2004年就获得过成都一场港台明星模仿秀冠军。
“一心通过选秀成名，不红即死。”许明贵很认可媒体这样总结女儿的心态。许丹的确参加过很多选秀比赛。许明贵在1992年成立了“许明贵喜剧艺术团”，开始在云、贵、川的乡镇区县演出。女儿在2001年初中毕业后，也来到剧团当歌手。“我们每到一处，凡是有地方性的选秀比赛，都会带着女儿参加，她几乎是所有这类比赛的冠军。”许明贵家里有一堆女儿参赛得来的奖品。
许丹参加的第一个全国性的选秀赛事是“超级女声”。2004和2005年许丹在海选中就被淘汰，唯有2006年，她顺利晋级到成都赛区100强。许明贵还记得之后100进50的那场比赛，“赛后女儿等不到通知，打电话来失声痛哭。女儿的死和选秀有80%的关系。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一次次地说她优秀，她却仍旧不能脱颖而出”。
不过，从当时成都赛区500进100的资料来看，许丹之后不能晋级也并非不能理解。评委洛冰当时给出的点评是：“由于有些紧张，在中低音上控制得不是很好，参加比赛要放松一点。”常宽评价：“你唱歌的时候没有歌星的感觉，有点演员的意思。”
妹妹许婷婷则告诉记者，如果说2006年之前，许丹还会热衷参加像“超女”那样的选秀，并且心怀希望能够成名，2006年之后她就看淡了。“姐姐感到了‘潜规则’真实的存在。她和我说过，在那届‘超女’比赛等候参赛的时候，听见一个工作人员对后面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说，评委要请她吃饭。姐姐觉得选秀比赛会有某些实力之外的东西，自己无法控制。”
许明贵告诉记者，“2006年丹丹离开剧团去夜场唱歌，我觉得她比赛有名次，去听她唱歌的人才会认为这样的表演有档次，会送她更多的花。去年丹丹的妈妈查出有乳腺癌，我对丹丹说，咱们要赶快出名，要不然救不了妈妈的命。选秀出名能让我们增加经济收入。”
剧团演出：简单的快乐
许丹1986年在中江县出生，妹妹许婷婷比她小4岁。由于父母天天都在外面演出，姐妹两人小时候就托给亲人看管。“直到1992年我自己办团开始挣钱，姐妹俩才在宜宾宋家乡的外婆家安定下来。”许明贵说。
姐妹俩每年寒暑假都会在剧团度过，“丹丹的金嗓子是天生的，不用人教。她年龄不大，但唱邓丽君、高胜美和韩宝玉这些歌手的经典老歌都非常好听，嗓音特别甜美。”许明贵回忆说。
初三毕业前几个月，许丹告诉许明贵自己不想读书了，想要去团里当歌唱演员。
许丹在2001年正式来到了剧团。“许明贵喜剧艺术团”是现在“巴中心连心”剧团的前身，2006年许明贵将剧团交给了团里的学生黄兵来经营，黄兵是现在剧团的团长。他对记者说：“虽然丹丹进团时只有十五六岁，是团里最小的成员，但是她特别懂得为人处事。除了表演外，她很快帮她父亲分担了日常管理的杂事。”
那时候，剧团到各地演出都很受百姓的欢迎和当地文化局的支持。“我们剧团都是在大一点的县市演出，而且一扎下来就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观众都有几百人甚至能达到上千人。”许明贵说。而黄兵介绍说，今天的民间剧团已经不能靠演出挣钱了。黄兵说：“我们现在主要是在附近给一些开业庆典、婚礼、寿宴来演节目，现在这种综艺晚会，表演一场，门票收入只能保证不赔不赚。”
剧团演出虽然已经盛况不再，但剧团演员的生活还和当初一样。“我们就像一个大的家庭，吃的是大锅饭，住的则是打地铺，扎帐篷住在后台，每天大家都在一起。不演出的时候，我们就去逛街，摆摆龙门阵。有点零花钱，每天就开开心心的。如果到一个陌生地方，有团里的人被欺负，大家都会出来保护他。”黄兵说。
许丹没多久就成了团里的“台柱子”。“丹丹来的时候特长只是唱歌，跳舞和键盘都是跟团里的哥哥姐姐们学的，但是一学就会，再加上配合我演小品，一个晚上下来，三分之一的节目丹丹都要参加。”许明贵说。“不过在剧团里，就算你是‘台柱’，大家和你相处起来也是一团融洽。这是和丹丹将来工作的演艺厅最大的区别。”黄兵告诉记者。
2006年的“超女”比赛中，一位参赛选手建议许丹，像她这样的条件，可以考虑去成都的酒吧唱歌。许丹于是决定试试。告别剧团时，团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在成都有更好的发展。
夜场驻唱：孤独的喧嚣
只身来到成都的许丹成了一名酒吧的串场歌手，每天晚上要走三四个酒吧来表演。“不要以为几个酒吧都会在一个片区。”一个叫乐西(化名)的女歌手告诉记者。
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3个多月，很快有新认识的朋友推荐她去凯宾斯基酒店的商务俱乐部做演艺大厅中的驻场歌手。
乐西告诉记者：“在夜间娱乐场所中的‘花场’中，客人可以给喜欢的演员送花并且结交认识，演员能从每束花中拿到提成。在成都的‘花场’中，凯宾斯基的商务俱乐部的演艺大厅档次是很高的。”
在许丹之前串场的小酒吧里，一个月她能挣6000～7000元。而在凯宾斯基做驻场歌手，每月许丹的收入可以过万。不过，并不是所有歌手都会选择“花场”，乐西告诉记者，“花场”中关系复杂，她宁愿一直在一般是朋友聚会场所的比较“绿色”的酒吧环境中工作。
在凯宾斯基的舞台上，许丹的歌声受到了欢迎。“她擅长唱那种怀旧老歌，唱起来有那种沧桑味。一般能够消费得起凯宾斯基的又是30岁至40岁的中年男士，都很喜欢这样风格的歌曲。”她的同事安琪(化名)对记者说。
但许丹曾和许明贵抱怨过，由于这里消费门槛太高，宾客很少，唱起歌来再也找不到剧团在县市演出时，底下黑压压一片的满足感了。当然，这并不影响许丹全情投入。安琪说，每次听到那首《My heart Will Go On》(《我心依旧》)的歌曲，都会想起许丹。“记得那次，大厅只有一个卡座里有客人，台上的许丹唱起这首歌来，就好像在带着我们在经历歌词中写的一切。她不是在用嗓子唱，是在用心唱。唱完后，音响师和灯光师都在鼓掌。”
然而，时间久了，许丹便对演艺厅里的工作感到厌倦。“姐姐反复说过许多遍，里面都是‘虚伪’的人，她无法去依赖和信任。”许婷婷告诉记者。
许丹有过想要改变生活状态的努力。2010年，她在许明贵的帮助下，做过另外两次尝试。“一次依然是参加选秀，我找到了一个朋友，愿意凑钱赞助100万元支持女儿去参加比赛，不论这个钱是用在买投票还是打点关系上。结果找到一个内部高层，他说，这些钱连成都赛区都走不出去。于是女儿在进入成都100强后，自动退出了比赛。一次是我投资了10万元，和女儿一起拍摄一个系列短剧，丹丹在其中扮演角色。最后是剪辑得不好，省台没有播出，10万元也血本无归了。”许明贵说。
“没有女孩会喜欢‘花场’的环境。不仅是那里社交关系复杂，还有每晚20点至24点的工作时间，时间久了，身体也吃不消。如果家里条件好一些，许丹就不需要继续在那里唱歌了。”安琪说，“有一次，我在网上碰到她，告诉她我就要结婚了，是和一个演艺圈外的朋友。她就回复，很羡慕我耍朋友都没有压力，可以那么久都不来上班。她每月的工资，需要拿一部分给妈妈治病，给妹妹交学费和打生活费，爸爸投资短剧失败，更需要她多为家里来减轻负担。”
女儿心，海底针
在一个成都少有的阳光明媚的午后，许明贵带记者走进了他曾经的家。为了避免触景伤情，许明贵和家人已经搬离了这里。
房子的露台上，许丹和母亲种了许多盆栽的蔬菜，有莴笋叶、豌豆尖、白菜心和青葱，还有许多精心培育的花花草草。
“女儿走了以后，我常常坐在这里的椅子上发呆，这样美好的一切，她怎么就能割舍得下？”许明贵感叹道，像他这样搞语言艺术的人，把多少人都逗笑了，却和女儿交流少，也许和女儿坐在这样美好的景致前好好聊聊天，她心里这道坎就能迈过去。
女儿的离去，让所有人都感到，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许丹。许明贵认为是迷恋选秀害死了女儿，但他也许不知道，女儿依然会去参加的“花儿朵朵”的比赛，可能只是为了摆脱夜场生活中混乱的情感状态。许婷婷一直觉得姐姐的内心就像她的表面那样坚强，所以她根本意识不到，姐姐原来内心会脆弱得要选择死亡。而她在工作中的好姐妹安琪，直到追悼会的时候才知晓，许丹的亲生母亲原来还在世上，但碍于父母离婚的缘故也怕影响现在父母的感情，她一直与生母没有来往。她对记者说：“对于许丹来说，那又是怎样的痛苦呢？”
（《三联生活周刊》2011年第45期 丘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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