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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走婚”的计划,这种想法是在蜜月的时候诞生的。
我的情况和别人有一点不一样,我和我的三个姐姐不是亲的,我妈带着我嫁给我继父,三个姐姐是继父的孩子。我也叫继父爸爸,他对我很好,我妈带我过来的时候,我才5岁,最小的姐姐也14岁了,所以爸爸很疼爱我。姐姐们出嫁了,我一直照顾父母。
也许是我有心病吧,我总是想,爸爸家是四口人,我和我妈只有两口人,万一遇到不高兴,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小时候是我妈保护我,小心翼翼地在三个姐姐和我之间找平衡,现在我长大了,我要保护我妈妈。
我丈夫说我这样想是不对的,人家没对我不好,更没对我妈不好,三个姐姐都叫妈妈,比我叫得还亲,我出嫁,三个姐姐和妈妈一起给我缝大褥子、帮我做窗帘,人家不会欺负我妈。我知道他说的对,但我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东西。蜜月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彻底离开家,婚礼第三天,我就要求回娘家,我不放心我妈。其实我回去没什么用,还要我妈给我做东西吃,我爸还要帮忙买菜、洗碗,我就是回去享福的,但我就是想回娘家,忍不住。
那天我们俩一起回去的。事后我丈夫说,我一回家马上变成另一个人,活泛、开心、什么都想吃,在我们自己家不是这样,老像有心事似的,好像还活得特小心。那次是为了扯平,我提议他也回娘家。他家比我家正常,他爸还上班呢,他妈退休了,就他一个儿子。我发现他回了娘家也是格外自由,整个人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放松多了。
这次之后,我跟他说,我以后要经常回娘家,我妈家离我公司近,公交车两站路就到了,不像在自己这个家,老早出去挤地铁,快挤成相片了。他笑了,没说什么。有一天,我妈突然高血压,我必须回去照顾她,他过来看了我妈几次,说还是别添乱了,直接回他妈家等我通知“随叫随到”。准确地说,我们从这个时候开始“走婚”。到周末,我姐姐们过来,我回自己家。他得到“通知”,也回来,周末过完,还是各回各家。
因生活习惯而起矛盾,想到了“走婚”
我们也有矛盾,矛盾在不同的生活习惯。比如说,他不讲个人卫生。他每天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先躺下歇会儿,有时候一躺下就起不来了,睡到半夜,起来发现还穿着皮鞋呢。甩了鞋,接着睡。这是我非常不能忍受的,每当这时候我都使劲把他推醒了,逼着他去洗脸洗脚刷牙。
我已经不奢望他能去好好洗个澡,至少把臭脚洗干净、臭嘴刷一刷我就谢天谢地了。每当这时候都会争吵,不争吵也会抱怨,他说女人就是很麻烦,以前没老婆,几天不洗澡也没人管,这会儿快累死了,还要照顾老婆的嗅觉!以前我的家,从没有这样脏乱差过,男人实在是活得没有质量……我们就这样抱怨对方,最后把问题的症结归到结婚这件事,总之,不结婚,不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多么自由自在,臭与不臭,完全听凭自己的选择。
还有一件事,就是做饭。我不会做饭,努力地学过,但还是不行,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他有,他做的饭非常好吃,而且全部是创造性发挥,无师自通。为了这个他也抱怨,很累了回家,多想吃一口现成的热乎饭菜啊,无奈媳妇不给力啊,只好累个半死亲自下厨房啊……他就这样唠叨着直到我跟他吵起来。
我们是在一本国外的杂志上看到“走婚族”夫妻的,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我们觉得这样很好,谁也不会麻烦谁,还能自由生活,陪伴自己的父母,保持两个人的新鲜感。我说咱俩也试试吧,多好,我回我妈家,上班很近,能多睡会儿,吃饭有人给做现成的,老爸老妈有事儿我就在身边,你也回你妈家,你家还给你留着房间呢,你妈伺候你,你一个礼拜不洗澡你妈也不嫌弃你。他说好啊,咱俩反正也是棒打不散,在一起互相指责闹不好越来越破坏各自的形象,最后偶像彻底倒塌,夫妻关系分崩离析,不如这样保持距离,总能产生美,相思还是爱情的催化剂呢……然后我们讨论了“想我了怎么办”,很简单,打个电话,随时约会,跟谈恋爱的时候一样。
走婚这个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俩断断续续一起生活的时间在这之前加起来也就是半年多。
我们每天会为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打电话
我们分开生活,有计划、有目的、有选择地“策划”短暂的共同生活,是为了让两个人的感情永葆青春。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俩还是很带劲,这种假单身完全没有真正单身的人特有的焦虑,有的全是自由自在。我甚至报名去上新东方了,下班之后或者回家吃饭或者随便在外面吃一点,然后去上课,那种感觉跟上学的时候一样。他的感觉和我一样,他随心所欲地加班、聚会、泡酒吧、玩儿游戏,吃饱了饭碗一推,他妈会给收走,早晨起来他还没刷牙呢,鸡蛋羹都在桌子上等着他了,完全不像跟我一起生活的时候那样,早晨饿着肚子出门,买个鸡蛋灌饼边走边吃。
享受单身的同时,我们俩每天打电话。我比较过,以前也每天打电话,但是内容不一样,那时候说的是我晚上加班或者你去买什么菜之类的话,说完了自己都觉得琐碎、没劲,现在不一样,这些话都不必说了,我们反而会为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打电话,为了前一天看的一本书、一部电影、遇见的一个人打电话分享一会儿,有时候说得高兴了,有一方会问,你晚上有安排吗?没有的话,咱们看电影去,咱们逛街去或者咱们回家一天……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曾经因为结婚了而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因为我们“分居”又都回来了,而且越来越多。
前些日子,我们发现了一个好吃的酒楼,选择结婚纪念日带着双方的父母一起吃饭庆祝。吃饭的时候,我们俩互相打趣、调侃,那状态就像恋爱的时候。最后我妈看不下去了,说必须趁着今天说说这个事儿,原来觉得你们俩是有矛盾了才各回各家的,现在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你们俩是单身上瘾了,现在你们这样没问题,等想好了要孩子,必须回自己家,你们这样自由下去,孩子到底有没有家?说到这里他妈也插嘴说就是就是,你们也该要孩子了,趁着父母还能帮你们。
那天没办法,两对老人逼着我们回自己家,让我们“好好反思一下”,“计划好未来的家庭生活”。那天我俩聊天聊了大半夜,我说我还没想过要孩子,他说他也一样,因为不确定能给孩子提供相对富裕的生活,至少还要再多挣些钱才能考虑这些。
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孩子的事情,暂时不做计划,随遇而安,走婚的日子,必须继续,我们要在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做对方的一个能分担压力的知己,坚决不在零距离的前提下把自己的爱人变成出气筒。我们都觉得我妈说得对,单身会上瘾,我们都是单身上瘾者。
(《北京青年报》1.19 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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