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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寂静无名的天宫乡最近来了很多记者,这是因为38岁的副乡长戴彬参加了江苏卫视的征婚节目《非诚勿扰》,却被台上24位女嘉宾全体灭灯,黯然离场。
有此遭遇的男嘉宾比比皆是,为什么偏偏戴彬一夜之间在网上走红?
电视里的副乡长
10月20日晚,当身穿花格衬衣、鸡心领蓝色毛背心和白裤子的戴彬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时候,他不会想到,这次看似普通的征婚经历会迅速发酵成为一个社会话题。
他参加的节目是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
身高1米72的戴彬当晚第三个出场。据介绍,戴彬来自四川省南充市阆中金垭镇的一个普通农家,1991年参军,2001年转业到地方,去年8月起担任阆中天宫乡副乡长。
戴彬一上台,表现得并不拘谨呆板,而是主动和女嘉宾互动,现场观众反响也不错。转折出现在他的衣着上。嘉宾主持黄菡突然提问:“我想你们那儿也不会特别冷吧,为什么穿一个毛背心呢?”戴彬的回答是他走那天的确比较冷。但另一位主持人孟非接着这个话题说:他接触过各级政府官员,穿衣服给他感觉都一样。冬天也穿一件西装,然后里边是鸡心领的羊毛衫。天比较凉的时候穿一件,天再凉一点儿穿两件,最冷的时候穿三件,然后里边还打个领带。
戴彬承认当时他很尴尬,“但是又不能显露出来”。后来他解释,这套服装是化妆师替他决定的。
紧接着,戴彬夹杂在普通话中的方言、关于唱歌的类型等,也遭到了有意无意的“调侃”。当最后选择的时候,女嘉宾的24盏灯全灭了。
如同在此前两百多期节目中亮相的上千名男嘉宾一样,即便是宣传语里所称的“第一位乡长”,戴彬的境遇并无特别之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成名”后的忙与变
10月25日上午11点多,戴彬接到阆中市长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戴彬,我个人欣赏你的做法。”
中午12点左右,天宫乡党委书记李成打电话通知戴彬,让他赶回乡政府接受记者采访。
当天的戴彬身穿一件圆点衬衫,外面套的依然是鸡心领毛背心,只是换成了紫色,手里拿着一个棕色手包。包里一个金边装饰的手机不停地响起。
对于采访要求,戴彬基本有求必应。他会拿起手机到屋外跟联系的记者稍稍敲定细节;如果是谈不急事情的电话,他会对着手机说:我正在接受中央来的记者采访,一会儿再谈。
下午快5点时,戴彬才赶回乡里,匆匆告诉记者他还要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当晚,在阆中滨江大道边的一个咖啡餐厅再见到戴彬时,李成也在,另一位据介绍说是阆中市委宣传部的张晓东副主任。
晚上10点多,戴彬说他累了,先回家休息去了。一共接受了多少家媒体的采访?戴彬说他真记不清了,大多都是电话采访。“记者一问,我也不好意思挂断电话。”
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他不希望父母被打扰,不愿意公开他的个人网页,不会深谈多年恋爱不成的详细过程,也不想带着记者在身边跑来跑去地工作。
戴彬说,自己完全没想到节目播出后会走红,他的一句“乡长也是人,也需要相亲”已在网上成为“乡长体”。对于这种“繁忙”,他并没有表现出烦躁;对于相亲失败,也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失望、懊恼、郁闷。
不过成了“名人”,戴彬还是有“原来小圈子被打开”的感觉。他告诉记者,那天他去参加一个会议。阆中市一位市领导老远就认出他来了,指着他说:“你是戴彬”。
关于上《非诚勿扰》之前没向上级汇报这一点,戴彬说他没有受到任何压力。“没有领导说我这点做得不对。”
被惹恼的乡干部
天宫乡乡干部们却认为,以戴彬为代表的乡干部们被“调侃”了。
李成他们认为,戴彬参加江苏卫视《非诚勿扰》征婚栏目,完全是他个人的事情。他们佩服戴彬追求个人幸福的勇气,也尊重他的个人权利。但是,他们字斟句酌找到一个“恼”字,表达他们对主持人“调侃”戴彬的不满。
乡干部们的不满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主持人调侃戴彬的穿着,二是戴彬不标准的普通话,三是戴彬被认为说“官话”。女嘉宾24盏灯全灭,更被解读为当今社会价值观分化的例证。
李成认为现在乡干部群体的公众形象已被集体扭曲,好像这是一个只会“吃、拿、卡、要”不干事的群体。“网络上的负面影响很大,个别明星演绎的小品更加重了这种现象。”
李成告诉记者,作为正科级乡干部,他一年的收入全加上不超3.5万元。他爱人是阆中市的机关干部,年收入比他还低。几年前买了一套房,刚刚还清贷款,才拿到房产证。他说,现在他家里不敢发生什么大事,如果一下要拿出三四万元的话,他就负担不起了。
此外,他每天要到乡里上班,从阆中到天宫的交通费是没有补助的。只有从乡里到村里去工作,每月补贴几十元。
谈到“不标准的普通话”,李成说,在乡里大多是跟农民打交道,肯定要用当地语言去跟农民交流。回来向领导汇报情况,再说普通话。“乡干部只能这样说话。”
至于被指“说官话”,李成和其他乡干部反问道:现在社会多元化,媒体有媒体的语言,娱乐界有娱乐界的语言,作为乡干部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
李成感觉乡干部是“在夹缝里生存”。比如国家规定贫困农民可以吃低保。国家划定了一条低保线,然后根据农民收入标准来确定,但农民的收入怎样确定?这是一个几乎没法做的工作,但是不做还不成。
李成说现在乡干部工作压力太大。他总结有五个方面:一是收入低,家庭压力大;二是权力小责任大;三是位卑言轻;四是前途艰辛;五是社会风气影响。
戴彬也一样,几年前买的房,刚还清了贷款,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
李成认为发生在戴彬身上的事情,表面看是主持人的“调侃”,往深里看是社会对乡干部这个群体的误读。他很希望媒体能帮助他们扭转这种误读。
这件事其实也还是两个字——“贫困”。阆中地区是国家贫困地区,许多人靠吃国家低保维持。他们很想改变这种状态,但这也很不容易。
干部与村民彼此之间的认同有距离。认为乡干部不干啥事的乡民不乏少数,干部们认为乡民观念陈旧的也不少。
乡长也是人,也需要相亲
回到戴彬相亲这件事情本身。38岁的他还没有结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他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呢?
李成说,作为乡干部,接触面窄是主要原因。工作中接触的人大多数是上了年纪、不能外出打工的老人。在天宫乡景区工作的一位小姑娘说,年轻时只顾工作耽误了,岁数大了就不好找了。
在乡间,戴彬的事情也引起了多种猜测。有人说他是要求太高,还有人怀疑他有别的什么难于启齿的原因。聊起戴彬上《非诚勿扰》征婚的事,大都听说或从网上看到了。不过他们认为这是戴彬个人的事情,不愿多谈。送记者下乡的快50岁的司机觉得,上电视栏目征婚不好。“乡里的人观念都还比较保守,不大能接受这种方式。”
对于婚事,戴彬的父母当然是很着急。前前后后他也谈过多次恋爱,最长的谈过半年。最近的一次也谈了四个多月。谈不成的原因,有时是他没看上对方,有时是对方没看上他。这其中也有双方谈得来的,但又因为对方父母的坚决反对而友好分手了。
戴彬告诉记者,他“就想找一个经商的”做自己的伴侣。他认为自己的标准并不高,所以,多年来这是他始终坚持的“唯一标准”。“其他方面就看缘分了”。
戴彬说,现在的人就要现实一点。他自己当乡干部,收入不高。父母都是农民,他不想他们再受累,接到阆中跟他一块生活,基本没有什么收入。所以,他不想再找一个收入跟自己差不多的干部、学校老师什么的。至于对方是农民还是做小买卖的,本地的还是外省的,是否结过婚是否有小孩,这些他都不挑剔。
(《北京青年报》10.28 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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