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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孽难消
 https://www.gmw.cn 2013-01-15 19:10:46 来源:文摘报

    在2011年公安部的清网行动中,浙江杭州净慈寺的“惟迪法师”,总被不停地提到。这位杭州两座名寺赫赫有名的“一把手”,曾经是个身背命案的逃犯,隐姓埋名,遁入空门。

    一次偶遇,改变人生

    1994年的徐心联刚满21岁。他的家在江西九江县城郊的沙河镇杨花村,家里兄妹四个,一个姐姐嫁了出去,靠摆小摊生活。两个弟弟当时都还小。徐心联15岁初中毕业就辍学回家务农,在庐山水泥厂当驾驶员的三叔托了熟人,把他介绍到九江市庐山区汽车修理厂当学徒。

    一天,趁周日回家的时候,路过九江市水泥厂,徐心联看到好友王军民宿舍门开着,他就敲门走了进去。这次偶遇,改变了他的一生。

    24岁的王军民是九江水泥厂的工人,徐心联是通过一个同学认识他的,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这次敲门,徐心联还遇到了一个叫张勇的人,这个张勇自称是贵州人,刚从海南闯荡回来。

    两天后的1994年7月27日,徐心联邀上三名同伴郭劲、刘选金、廖庆力,来到王军民在厂里的单身宿舍,与王军民、张勇、郭亚兵会合,共同商讨去海南淘金的大业。王军民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这一去,天涯海角,就要抱着混不好就不回来的决心。我们得想个法子,先把退路断了!”

    “怎么断?”几个小伙子纷纷询问。

    “咱们惹点儿事跑了,就不用想着回家了。我上中学时,同学徐敏踢过我一脚,落下了病根,我现在腰椎体结核,怀疑是徐敏踢坏的,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干脆将徐敏搞掉再走。”王军民提议。

    几个脑子发热的年轻人立即表示赞同,王军民说:“那个人学过武术,咱人少打不过,还是用刀。”当天下午,王军民、徐心联等人买了七把刀。

    1994年7月27日晚上十点,他们敲开了徐敏家门,冲进去,杀害了徐敏夫妇,他们两岁的儿子两腿也被砍成重伤。

    七个年轻人,深夜在开发区躲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们商议着如何逃跑。徐心联说:“要跑一起跑,我们这就去海南!”王军民却说:“事情有没有弄大还不知道呢,要是杀死了人,哪里也去不了,还是分头跑吧,谁也别管谁了。徐心联,你跟我走!”

    徐心联突然明白了,王军民根本就没想去海南,只是用这个借口让自己和无知的兄弟们当了帮凶。他突然恨上了王军民,但此时却不得不坐在一条贼船上。

    “咱往哪里跑?”王军民等其他人四散逃走后,问徐心联。

    “到湖北黄梅,我有个认识的老和尚在那里。”徐心联说。

    原来,徐心联的姐姐嫁到庐山东林寺边上的一户人家,徐心联经常去姐姐家走亲戚,也顺便到东林寺里去玩,没事就烧个香、磕个头。由于徐心联年纪小又剃着光头,在寺里挂单的老和尚常文经常逗徐心联说:“小孩儿,来这边当和尚吧,给我当徒弟。”

    等徐心联和王军民赶到常文出家的小庙六家庵时,常文外出了,这天晚上,两人暂住在六家庵。8月4日上午,王军民和徐心联来到了九江新桥头汽车站,准备从九江坐车逃到南昌。徐心联先去买汽水,回来要上车的时候,却看见两个联防协警直奔王军民坐的车而去。当他们拧住王军民的胳膊往车下拽的时候,王军民拼命喊着:“徐心联,上啊!救我!”

    徐心联却装作没有看见,任由王军民被抓走。徐心联不想救这个欺骗他的人,同时他知道,事情闹大了,要不是死人了,警察不会在案发一周后还在车站布控。

    到1994年8月4日,除徐心联、张勇在逃外,王军民等五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1995年9月8日,江西省九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王军民、郭亚兵、刘选金死刑;判处郭劲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处廖庆力有期徒刑十五年。1999年,徐心联和张勇被上网追逃。    

    遁入空门,成为住持

    徐心联再次逃到六家庵。常文刚刚从外地回来,一见徐心联就问:“你怎么来了?”徐心联说:“我想出家。”常文老和尚让徐心联去安徽潜山的三祖寺。第二天,徐心联拜别常文,坐车去了安徽。

    安徽潜山县天柱山脚下的三祖寺,藏于群山之中,常文让徐心联去找的是三祖寺的住持宏行法师。在三祖寺,经过几个月的考验,法名“释惟迪”的徐心联皈依佛门,成了一名小沙弥,也就是初入佛门的小和尚。

    宏行法师给他两本书,一本是《禅门日诵》,一本是《觉海慈航》,令徐心联没想到的是,自己仅用一个星期就背诵下来两千四百多字的《楞严咒》。后来,几乎没有英语基础的徐心联,在浙江大学拿到土木工程学士学位,他的英语六级就是靠超常的记忆力通过的。

    1995年10月,全国五百个沙弥集中在湖北黄梅五祖寺受戒,徐心联也在其中。最后的考试,释惟迪各门都排名第一,被推为五百沙弥的“沙弥头”。

    转眼到了2000年9月,释惟迪先是在厦门佛学院学习,后来又云游天下,这时的他,站到了西湖边上的杭州净慈寺门前。在净慈寺,由于他唱诵功夫极好,很快开始做领诵。三个月后,释惟迪成为净慈寺常驻僧人,两年后成为知客。

    后来,释惟迪又负责起了寺院的基建工作。慢慢地,释惟迪在杭州佛教界名声日隆,2005年,他成为了净慈寺的副寺,这是仅次于监院的实权人物,具体负责寺院基建、维修、水电、后勤、杂务、土地、房产、租赁和绿化等工作。而净慈寺当时没有住持,释惟迪遂成了净慈寺的二把手。也就是这一年,释惟迪通过英语六级考试,拿到浙江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学士学位。他还通过广东韶关六祖寺认识的一位尼姑,办理了一个叫“罗明生”的身份证。

    2008年底,当地政府准备复建有一干多年历史的香积寺,2010年香积寺落成后,释惟迪被任命为住持。2011年1月,妙高法师离开净慈寺,释惟迪兼任净慈寺监院,当上了香积寺和净慈寺两个寺庙的一把手,由此开始乘坐奥迪A6,来回奔波于两寺之间。

    终现原形,报应不爽

    2011年,清网行动大网撒开之后,十七年前制造灭门血案的徐心联成了九江县第一批被追捕的逃犯之一,局长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地警方对徐心联家庭的所有相关信息进行分类,发现徐心联的三弟在庐山东林寺附近一个餐馆做厨师,姐姐也在东林寺那边开店,却没有什么迹象证明他们跟徐心联有联系。

    而徐心联的二弟在杭州开公司,是个大老板。按说他该衣锦还乡,经常回老家显摆一下。但徐心联的二弟不但不回家,连电话都很少打。这有点儿反常,是不是在有意回避着什么?

    通过蛛丝马迹,警方开始注意这个神秘的惟迪法师。接着,警方调取了释惟迪的户籍资料,此时才发现,释惟迪的俗名叫罗明生,户籍地为广东韶关曲江区。户籍照片上的释惟迪,是一个圆头大脸戴眼镜的和尚,和警方手中从学校毕业合影照上翻拍下来的徐心联十七年前的黑白照片,完全是两码事。办理此案的民警,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一个人,但直觉却告诉他们这是同一个人。

    2011年11月28日晚上十点多,警方进入净慈寺,分头把住各个路口,并以消防检查的名义敲开了释惟迪的房门。办案民警亮出九江警察的身份,用九江话说了一句“莫作声”后,释惟迪没有反抗,很顺从地伸出手让民警戴上手铐,跟着警察来到当地公安局。

    江西和浙江两地警方连夜进行了DNA检测,鉴定结果显示:释惟迪法师就是徐心联。

    自2005年起,徐心联便萌生过自首的念头,但是迟迟“说服不了自己”。他先后出访过缅甸、泰国、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等很多国家,也从没想过利用出国的机会潜逃。随着净慈寺、香积寺等各方面工作的一步步推进,他想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再去自首。

    2012年6月13日,九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徐心联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法院判决书中,肯定了“出家期间,被告人徐心联能谨持戒律,倾心佛事,积极从事社会慈善事业,在佛教界具有一定影响”。

    听到这个判决结果,徐心联再次泪流满面,双手合十向法官深深鞠了一躬,轻轻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北京晚报》1.9 董保存 丁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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