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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现代的叶圣陶
记得第一次去拜访叶圣陶老,是1979年初秋,北京香山红林尽染的时节。九十三岁、霜雪毛发、皑亮白眉、银白胡子的他,精神仍健旺,侃侃而谈,有条不紊,保有中国旧时文人的气派和风范。
第一次见面,他便向我表示,他近来阅读当前出版的书籍和报刊,发现错字、别字不少,这是他过去所罕见的。叶老忧心忡忡地说,这可要贻误读者啊!
叶老说他在商务印书馆当过校对和编辑。商务出过不少青少年知识读物,如《万有文库》等,还有教科书,都不容许有错别字,否则便会“误人子弟”。
在上世纪40年代,他与朱自清合编了《精读指导举隅》、《略读指导举隅》等书。他强调:“就学习而言,精读是主体,略读是补充;但就效果而言,精读是准备,略读才是应用。”
速读、易读法,在西方已有逾百年历史,叶圣陶却是最早把这种现代的阅读方式介绍到中国的人。
在新文学作家中,叶圣陶是很重视社会效益和读者效应的作家。
他一再强调,在教学上,教师眼中要“以学生为本位”;编辑眼中要有读者,作为一个编辑,在编书前要“为读者着想”;作为一个作者,在“写作之前为读者着想,写作之中为读者着想,写完之后还是为读者着想。心里老记着读者才能凭借写在纸上的文字,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传达给读者,与读者交心”。
叶圣陶的主张和言论是很现代的。
冰心的岁月
冰心是1999年2月逝世的。我最后一次见到冰心是1998年的初秋。
去探望冰心当然要带玫瑰花。上两次探望冰心,已感到她不大认得人,只有她的家人和舒乙等这些老朋友还依稀可辨。到了医院大门口,不免有点踌躇。
冰心鼻子插着一条管子以输进流质的食物,她比以前更瘦小了,因患后期糖尿病,身体弓着像一只大虾米,见状令人心酸!记得八年前我见到冰心,她刚过了九十岁,精神状态比任何一个同龄的老年人都要棒。
冰心也有老年人常有的毛病,她曾经中风、右半身偏瘫、摔跤折断过左胯骨、动过大手术。对于所有这些,她都是安之若素,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冰心是我所见到的最快乐的老作家。与老年人交谈,最怕唉声叹气,暮气沉沉,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绝症,凄凄惨惨戚戚,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与他作对。冰心之所以快乐,因她远离了这些。
晚年的冰心有一次见到我,倏地对我说,她想起了两句话,可以表达她目前的心境。跟着,她在我的笔记簿上写了两句话:“人间的追悼会,就是天上的婚筵。”老年人对死亡看得那么轻松、坦然,我还未遇见过。
艾青:我爱这土地
第一次见到艾青是在1978年夏天。
我第一回见到心仪的诗人,也许因为太兴奋了,真不知从何说起。艾青、高瑛夫妇因“拨乱反正”,恢复自由身,回到北京,脸膛仍流溢着新疆的阳光,红彤彤的,加上他们热情可掬,令人有一见如故之感。
高瑛满脸歉意地说:“你们是远客,没有好东西招待。”说罢从双架床床底摸出一个大西瓜送给我们,说是刚从新疆捎来,让我们带回酒店吃。
其景象今天忆起,仍历历在目。
那次见面,艾青问我最喜欢他哪一首诗,我说了两首诗名,一是《我爱这土地》,一是《时代》,后来艾青特别誊抄了《我爱这土地》给我做纪念。这首写于1938年的诗,是艾青的成名作,表达了他对历经磨难的祖国的深沉感情。
打从1978年认识艾青伉俪开始,我一直与他们保持联系,从未间断过通函。双方来往的信函,始初是由艾青亲自执笔,后来均由高瑛代笔。他的信件,令我重温起艾老待人的热情、诚恳、宽厚与周到,我无比怀念。
(《光明日报》1.4 彦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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