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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过马路”曾引发人们对交通安全素养以及道德问题的大讨论。
这一现象的产生是因为国人的素质低下吗?不尽然。
城市规划中的那些不人性化的问题,恐怕也要承担应有的责任。
“世界第九大奇迹”
郭思豆在北京西直门立交桥上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急得满头大汗,依然找不到去对面成铭大厦的路,而朋友的婚宴已经开席。
半小时前郭思豆就到了北京北站售票厅的门口,对面的成铭大厦直线距离也就两百多米。可是她突然发现过不去了——她的眼前,三层交错的立交桥横在那里,隔开了她和成铭大厦。
在周围找了下指示标牌,没有。她看了看,决定上立交桥后的楼梯,从那里绕过去。上去后,她傻眼了,上面根本没有人行通道;再下来,决定从桥下面穿过去,找了半天,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看到任何能穿行到对面的桥洞。
她有点着急了,催促的电话恰好打了进来。住得远的朋友们都到了。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告诉她,地方很好找,西直门地铁东南口,一出来就是了。
郭思豆想了想,进了附近的地铁口,发现这是西直门地铁西北口,跟东南口刚好是斜对角。要到对面,必须买票进站。
郭思豆决定再去问问路。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告诉她,可以从前方的桥洞穿过去,然后往西折过去走一段路,在另一个桥洞折回东南方向,即可。
郭思豆看了看前面的这个桥洞,这是一个两车道宽的车行道,没有任何人行标志,没有红绿灯。桥洞下车水马龙,偶尔有行人从桥洞中艰难地躲避着不减速的车辆穿行过来。
郭思豆在这个立交桥上下前后左右绕了很久,充满沮丧和挫败感,但她不知道该恨这个桥太错综复杂还是责怪自己太笨。她决定承认自己的失败,重新走进地铁站,摸出包里的公交卡,刷卡进站。
这座由北京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花了4年时间设计、耗资2亿元的巨大建筑,现在是北京最为拥堵的地方之一,由于它极度复杂的转弯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意外“美观”和被广泛抱怨的麻烦,西直门立交桥被网友戏称为“世界第九大奇迹”。
“奇迹”是这样产生的:当司机想要由西向南上二环时,本来只需要向右90度转弯即可,但这对普通车辆是禁行的,因此必须盘桥,总共绕桥3圈,转两个360度和3个270度,才能完成。这一转向的行车轨迹从天空俯视,像一个巨大的中国结。
北方工业大学教授马润津曾说,像西直门立交桥一样,北京多种多样的立交桥虽然美化了首都,却让司机们不知所措。
“这取决于你的胆量”
高群画站在京密路的人行横道旁边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始终找不到机会穿行到三车道对面的中间隔离带。
如果从刚才下来的公交车站绕路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过了马路再折返回来,虽然多走一公里路,但现在应该也到马路对面了,最安全的方法却是最麻烦的。
道路设计者似乎预见到了这个麻烦,于是,在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的双向六车道京密路上,开了这么个小小的口子,设了人行横道。坐车到此要向西南方向去的行人,不需要再绕到东北方向去过马路,再折回西南。
设计者开的这个方便之门却常常遭到行人的谴责——这个人行横道没有设置红绿灯。于是人们常常看见这样的场景:在车流量大的京密路上,要过马路的行人和飞驰而过的汽车抢时间。
这是高群画上班的必经之路,她形容自己每过一回就像成功进行了一次大冒险,单位里许多每天必经过这里的同事们热烈讨论过过这个路口需要的时间,结论是:“这取决于你的胆量。”
虽然有着非常醒目的人行横道标识,虽然人行道的某一侧常常站满了等待过马路的行人,高群画发现,几乎从来没有哪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到了这里会主动减速,要想迅速穿过,除了要有足够的眼力、精准的计算能力外,还要有跟车拼抢时间的勇气。如果一定要等到3个车道都没有车,可能半个小时也过不去。
高群画最害怕的是晚上过这里,车流不减少,灯光刺眼影响距离判断,行人稀少不能“凑一撮”,胆子太小的人在路边灰尘吃饱,路难过得了。
“现在都批评说‘中国式过马路’,不守规则,我倒希望有些地方真有规则可守!在车流密集的路口开设人行横道,却没有红绿灯,车从来不肯让人。不能理解设计者怎么想的。”高群画说。“每天就像织毛衣”
每天开车走北京三环路上班,路过双井桥时,徐健(化名)都有要骂人的冲动,这里在高峰期常常堵得一塌糊涂。
跟徐健一样,许多北京的司机很容易便发现这里堵车的原因:东三环主路,双井桥北,进出三环的出入口相隔不足150米,中间还设了一个公交车站,十几路公交车途经此站。
于是,此处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进主路的车使劲往里避,出主路的车拼命往外挤,而浩浩荡荡的公交车队伍排起长龙,掺杂其间,费劲地腾挪着进出站……
“这种完全没有常识的设计,搞得这里经常堵得水泄不通,有时候整个东三环路全部都给堵死!”徐健感觉每次走这里都像是进入一个混乱的战场,各种车辆一通混战,然后杀出一条血路来。
面临同样问题的还有三元东桥。一名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这里堵车几乎不分时间,因为道路设计本来就是添堵:辅路进主路,主路出辅路,主路上机场高速去四环共用一个出口,三股车流交汇在一起。“每天就像织毛衣,想不堵都难。”
在京城,遭到类似抱怨的道路设计当然还有很多,例如南五环西红门桥西向东,想右转南下需要走左(北)侧出口,左转北上需要走右(南)侧出口,如果司机没有看清标识并提前足够多的时间并到出口那侧车道,多走一些冤枉路绕行几乎是必然的。
“我们经常会说司机或者行人违反交通规则,指责这种行为,可是有时候,道路的设计或者所谓的规则合理吗,人性化吗?守在一个划有白线、没有红绿灯的路口,不争不抢地等候,可能等一天也过不去呢。”高群画对记者说。
不人性化不止于北京
湖南广播电视台副总编辑凌引迪曾在微博上写道:长沙老城区断头路多,新建的城区依然如故。万家丽路、金星大道是长沙两条最新的主干道,却修得七弯八拐;新河三角洲通往华厦市场的路也是新近建设,也是七弯八拐。小区的路那就更是歪歪扭扭了。公共交通体系亦混乱,“东塘有36条公交线,公共汽车像火车一样一辆接一辆在韶山路上乱挤,而稍微偏一点的主干道半小时才有一辆公交车开过来”。
在宁波,城市盲道形同虚设,有盲人直言:“盲道根本不能走,要撞死人的!”
宁波南部商务区的前河南路,盲道的尽头竟然是树丛;天智巷的景观花坛与盲道间距过窄、停车位过分靠近盲道,花坛上的树枝、凸出的轿车车头几乎覆盖了盲道范围;在杉杉大厦附近,短短几百米,竟然在盲道线上直挺挺地“站立”着4根电线杆。
盲人不走盲道,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中国式过马路”。
谁是罪魁祸首
去年10月,网友“这个绝对有意思”发微博称,‘中国式过马路’,就是凑够一撮人就可以走了,和红绿灯无关”。当天这条微博被近10万名网友转发。“中国式过马路”迅速成为网络搜索高频词汇,并引发国内外媒体的高度关注。
一时间,一度出现舆论一边倒的局面。中国民众的交通安全素养以及道德问题一再遭到诟病。
但谁才是造成“中国式交通尴尬”的罪魁祸首?
显然,板砖不能一味拍在行人身上,也不能一味拍在日益蚕食城市的汽车身上。城市管理者应该从城市规划本身找找问题。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副教授张璋表示,“中国式过马路”涉及到的交通灯设计,“中国式开车”涉及到的道路设计及“中国式接孩子”中公共设施的缺失,从规划技术角度出发来看,属于科学性尚不细致、不周到。
有专家表示,城市规划不应该简单化,城市就像生命科学一样也是一种有序复杂问题,城市规划应该一方面创建错综复杂、各种用途经纬交错的布局,另一方面又能提供良好的交通系统。
(《法治周末》4.4 陈霄 刘希平 祝优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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