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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说,这种“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人,叫他“刺儿头”算客气的,更贴切的该是“异类”。
10年前,包括瓦房店、普兰店和庄河在内的大连下辖的“北三市”公安,在验车时增加了一些收费名目,赵明身为瓦房店交警部门的人,却四处联络司机,搜集案例,整出了两万字的调查报告,国务院减负办为此下发了督办件。
更“离谱”的是,当部分出租司机因对乱收费不满而聚会上访时,赵明不哼不哈一个电话打给公安部,引来了部里的急电干预。
最极端的是,当地派出所发生被讯问人蹊跷死亡的命案,赵明即刻就把此事“晒上”自己的维权网站。
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他却又整出一出质疑女骑警存废利弊的好戏,把曾经的同行甚至领导放到火上“烤”。
漩涡之中 “重压”之下
按赵明的说法,风口浪尖不是没经过,但被推上这么高还是第一次。
从5月27日清晨5点朋友问责的那个电话起,无形的压力之网,开始如影随形地罩住了他。
媒体是27日凌晨曝出赵明要求大连市政府公开女骑警花销信息的。当他的网民读者质疑大连女骑警的存立时,赵明周围的人却在质疑着他的动机,各种猜测不绝于耳。
5月29日晚,最新的追踪报道“出炉”:《第一财经》公布了《大连女子骑警基地涉违法经营 门票收入超3000万去向不明》的调查。赵明连声说:“这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女骑警基地有这么高的收入,更不敢想这笔收入可能会去向不明。”
5月30日下午5点,一个老朋友致电给他,责怪他和媒体联手策划了此次“女骑警门”事件,以借机给领导施压。赵明来到里间办公室,费力地解释此举不含策划成分。隔着门,他浓重的山东口音弥漫开来:
“真的不是我主动透露给媒体的!我在26日下午5点前就寄出了申请材料。晚半晌7点,过去熟识的记者询问我最近在干吗,我就把手头做的事告诉了他。谁知他第二天就直接见报了。媒体这么做,我事先真不知道!……”在电话里,他竭力撇清和媒体的主动联系,以“被透露”的身份出现。
他叙述了“女骑警门”事件的来龙去脉。“很多人质问我,为何在退休后才对女骑警之事发难。其实,早在2004年和2005年,我就针对女骑警建制的弊端向各级公安部门做过反映。”
他说,2004年他曾经以普通民警身份“点对点”向大连市公安局写过材料反映,但没有引起任何反响。“既然大连市局不理会此事,我只能上书至公安部。在2005年的《公安内参》上,刊发了我就‘一窝蜂上女骑警’的相关质疑。可惜之后仍无人问津这件事。”
赵明说,《政府信息公开条例》的出台,从制度上赋予了公民监督政府行为的权利,他此次的问责只是履行了一个公民的职责。他想做一次实践和探索,检验一下相关部门能否兑现承诺:“看看是真心实意,还是叶公好龙。”
在赵明看来,大连市公安局随后公布的女骑警相关花费信息,是“标准的自说自话”。“我是向大连市政府做的申请,应该有财政和审计部门的共同参与,公布的也应是全部准确信息。如果自曝信息,真实性谁来把握?”
“女骑警门”开启后,澄清、辩解、叫屈,已经成了赵明每天必操的“三部曲”。当然,这都是记者看得见的。
无形的压力记者只能从下述短信略知端倪:6月2日上午8时,赵明发短信声称:“我的手机自你走后就被流氓软件‘呼死你’攻击,无法使用。现拟报警。可暂用小灵通联系。”
6月6日上午8时,赵明再次发来短信,称情况发生变化,记者所采写的内容,有可能会成为对他不利的证据……
而记者所知晓的赵明的最大压力,是有领导给他打过电话,言谈中没有责备,只是问他为何事先不打个招呼?
“习总书记说: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我又没做错什么……”赵明最后这样辩白。
与女骑警的一面之缘
试图“探底”女骑警花销的赵明,梳理起来只和女骑警有过一面之缘。
多年前,到大连办事的赵明走到市政府附近的人民广场,看到几名女骑警骑在气宇轩昂的高头大马上,飒爽英姿地从身旁经过。
他当时对此并无特别的感觉,只是后来各地接踵而起的女骑警风,让他开始思考这张“三无一有”(无警种、无警服、无警械、有收费)的“昂贵名片”的必要性。
在他看来,在高头大马前上上下下,远不及上下警车之方便迅捷。更何况一年能有几次突发性事件?不具备快速反应能力,机动性并不强。此外,市内普遍车流量大,根本没有走马的地方。
他研读后发现,在我国警种序列里没有骑警这个种类。现在单列出一个骑警,是哪家的警察?作为警察,着装应是统一的、规范的,而纵观各地的女骑警,均是各自着装、自立门户的。警服作为警察的外在标志,现在各地都不统一了,警察的社会功能发生变异,还是警察吗?女骑警佩带的马刀是警械警具吗?
《人民警察法》和相关纪律制度规定,国家公务员不准以任何名义赚钱。而大连女骑警经常参加各种商业礼仪活动,还在女骑警基地增加了有偿观赏项目。这应该也是违法违规的。
他的结论是:大连的女骑警只起到了“仪式作用”,而无任何“实战作用”。不像警察,更像马戏团,更具表演功能。警察总得干活,养这么些骑警有什么用?
赵明说他对女骑警的质疑,并非苛求责难。他见过有报道称,大连女子骑警队每年开销巨大,但在治安方面的作用,仅提到现任女骑警大队政委在开车巡逻中抓获过逃犯,也并非发生在骑警巡逻过程中。
终结者?没考虑
55岁的牛大妈,每个周末都去人民广场卖风筝。这块位于大连市政府对面的空地,是当地居民和游客观看女骑警的首选。坐在广场的台阶上,边看风景,边卖些风筝贴补家用,对她这个月收入千把元的下岗女工,是不错的选择。
女骑警巡游,围观的人就会多,牛大妈的生意当然相对好些。但“六一”这个周末她没等来女骑警。早晨9时许到10时许,下午2时许至3时许,熟谙女骑警出巡“时刻表”的牛大妈最终泄气了。
据她回忆,距离最近一次看到女骑警出游,有一周左右了。大众出租公司的王师傅,6月1日下午也拉着一位外地乘客白跑了一趟星海广场。
“因为人民网上调查有76%的人赞成取消女骑警,所以那位乘客担心以后再也看不到,说要最后一睹女骑警风采。听他说在人民广场‘守候’几日没看见,我便建议他去星海广场碰碰运气,那里也是女骑警时常出没的地方。结果我用眼扫了一圈就知道她们没在,因为运载女骑警的大轿车没在。”据了解,大连女骑警每次出行,均先由专用大轿车将马与人运到现场。
大连中南路至中青街口,有一条蜿蜒上山的小道,其宽度只容下两车对开。盘行一公里左右,大连女骑警的训练基地就会在道路左边显现。
距售票大厅玻璃上标注的3点30分的截止时间还有半小时,售票窗口就已空无一人,全无出租司机所称的“以往车水马龙”的场面,只有两辆私家车停靠路边。据悉,这里停业前的正常票价是50元一张,淡季特价为每人20元。
记者向门房的人打听。据守门的长者透露,近日基地一直关闭,“往后你也不用瞎跑了。你没看到里面没人吗?”他用嘴向基地里面努了努。至于何时恢复开放,老人语焉不详。
这一天是6月2日下午3时许。
6月4日,从百公里外赶到大连市里办事的赵明也“顺便”来基地“探底”,在售票厅前也同样吃了“闭门羹”。
临行前问赵明:你认为由你推启的这轮“多米诺骨牌”,最终将在哪儿揭底?赵明回答:不好说。问他是否有可能成为女骑警的“终结者”,他说:“这些真的不是当初我所考虑的。”
(《北京青年报》6.8 张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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