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美国的国内政治不甚了了,那么对它的对外关系,包括美国对中国的战略意图和政策,理解也就有限了。”这是王缉思先生在张立平著《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序中的话,我借用来表达向读者推荐这本书的意思。立平博士读研究生时是何兆武先生的高足,仅凭这一条我大抵能测量她的学术底子;兆武先生是我敬仰的学者,我读立平的专著,乃师的影子仿佛可见。比我年龄小而有志于学的同道的著述,无论怎样可以商榷,其心力勤勉总是能让我不等闲视,他们是未来中国学术的希望。何况一个学人积十年之功于一个专门的领域,其心得自是专家的心得,非泛泛之言。不专门研究美国政治如笔者,选择阅读的也是这种下苦功夫写的书。何况“本书是国内学者专门研究当代美国政党政治的第一部学术著作”。
立平博士认为我国学者对美国政党的特点研究不够,对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的分歧认识不够,较少触及两党的意识形态区别,心理认同区别。因此她在《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中设专章比较分析美国两党的历史和现实,阐明自己的看法:“民主党和共和党的相同地方源于大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是基于对美国共同的历史,文化,习俗,法律,宪法,制度的认同而形成的;而其相异的地方则更多的是基于情感的,心理的对立而产生的。这些分歧中包括被一般美国政治学家所回避的意识形态的分歧(我称之为次意识形态分歧)”。《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第四章讲美国总统选举程序和国会选举程序的历史变迁。立平博士认为美国政党组织在选举中诸功能弱化,“政党组织已不是传统选举政治中的核心角色,候选人才是选举政治中的核心角色,与政党组织竞争影响的还有候选人的竞选组织,政治顾问,媒体和利益集团”。立平博士对过去二十年里美国政党组织在选举政治中的作用和影响作了充分研究,她的结论是:在预选政治中,政党提名候选人的作用已丧失;政党为候选人提供的经费不如“个人和公共资助”;政党组织的选举战略和战术不如候选人的竞选组织……不过,“在选民动员方面,政党组织仍然起着重要作用。”
“美国人虽然在立国之初就对政党抱有怀疑甚至敌意,但由于客观利益的需要,政党几乎在政治家尚未充分意识到的情况下就产生了。殖民地时期的政治经验变相地凸显在立国后的一些重要问题上,由此形成了政治势力上的两极,成为两党制的社会基础。”我以为这段话是《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的经典论述,给人留下思考的余地,也为展开讨论美国两党制的形成和一开始美国人对政党的矛盾态度开了个好头。《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第一章“美国政党的形成,结构,功能及特点”共分四节,第四节涉及美国政党制度与其他西方国家政党制度的比较,下面四个小标题为:一,稳固的两党制;二,“无明显阶级区别”的政党;三,“无党员基础”的政党;四,“无党中央机构领导”的政党。想要论述的东西一目了然。
《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第三章“昙花一现的第三党/小党”论述美国左派政党不得势的原因时作者援引了:一、美国史学家特纳的“边疆说”和“安全阀”理论。特纳认为在十九世纪末以前美国西部“自由”的土地是缓和东部劳资矛盾的“安全阀”。“是美国未能出现强大的工人阶级政党的原因”。二、德国学者桑巴特的“烤牛肉和苹果派”理论。此公认为美国工人比欧洲工人更能接受资本主义制度的“经济整合和公民整合”,繁荣的美国经济为美国工人提供了“所有社会主义乌托邦都未能提供的烤牛肉和苹果派”。三、“美国例外论”和美国“政治文化论”是大家熟悉的,这里就不再转引了。立平博士说:“我们认为,左派政党在美国不得势还有以下几个原因:(1)一些有左派倾向的利益集团加入了民主党……;(2)集团政治的发达使左派的利益可以通过集团诉讼或集团游说来谋取;(3)两党制的特点分散了左派的力量……;(4)“周期的选举可以对社会的不满及政策造成的偏差进行适时的调整……”。
专业的评估不是我的能力所及的,所以还是引王缉思先生的“序言”:“张立平博士的这本专著,通过详尽的描述和客观分析,向我们展现了美国选举政治的复杂性及其深厚的社会文化基础。”这本书能帮助读者“从理性上接触到美国社会的深层”。
(《美国政党与选举政治》,张立平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8月版,3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