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句俗语：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动物真的有语言能力并存在意识现象吗？
蜜蜂的舞蹈可以传达蜜源的距离、方向和质量的信息，猿类的不同叫声提醒同类注意天敌来犯，这些都表明动物的语言能力是极其明显的。经过一定的训练，大猩猩可以自己学会组词，向人类索要巧克力，并能通过特制键盘与我们在网上聊天。在动物界也存在着撒谎、欺骗的行为，甚至有的聪明者还会声东击西。这些看似天方夜谭，实则告诉我们动物的语言和意识现象确实是存在的。
我们讲动物的语言，是在一个广泛的定义之下，是说通讯交往的一个行为。
一说到语言，人们就常常想到有声语言，一说动物的语言也常常是说它没有我们这样的有声语言。其实可以有各种渠道进行交往。比如说像狮子，它有一个Play bow，就是鞠躬，来邀请游戏，说我想跟你玩了，这是一种信号。把信号发出去，另外一个个体接收之后，要愿意就可以进行游戏。我们也可以有姿态语言，比如说手臂这样抱住，就表明这个人比较封闭，你的腿怎么样折叠，这都是无意中的一种信号，比较隐蔽。
动物的自然交往当中很重要的一个例子，就是蜜蜂的舞蹈语言，蜜蜂可以通过形体的动作，来表示食源的质量和距离。工蜂要出去寻找蜜源，然后回来报告给蜂群，其它的蜜蜂就跟着过去，或者如果蜂群比较大了，要分群的时候，也派工蜂出去寻找新的巢穴，这个新的巢穴的距离，新的巢穴的质量，也是通过这种形体的动作来表示的。
如果距离比较近，它就跳一种圆舞，又以持续的时间长短，来表示蜂源或蜂巢的质量。如果它跳得特别有劲，表示质量比较好，别的蜜蜂就会跟着它去；如果距离比较远的话，它就会跳一种摇摆舞，摇摆以中间这个杠为轴，跟蜂巢垂直的距离的方位的夹角是表明这个蜜源或者是新的巢穴跟它的现在的这个巢穴的、还有跟太阳的一个夹角，它如果是直接向上的话，就是顺着太阳的方向去，如果它是头冲下，就表明是逆着太阳走。如果它成一定的角度的话，就表明那个位置跟太阳的夹角。它转动的次数，还有距离，直线距离的长短，都表明它的质量的好坏。有的时候，可能是几只工蜂一起出去寻找新的蜜源或者新的巢穴。回来汇报的时候，大家就看谁跳得最有劲，最后就跟着谁走。
Von Frisch（著名研究者，１９７３年曾获诺贝尔奖）做了一个小的电子蜜蜂，把他的设想，编到电子蜜蜂的程序当中去，在蜂巢中看看能不能引起预想的行为反应。右边是一个电子蜜蜂，左边是一个真的蜜蜂，电子蜜蜂跳舞的时候，真蜜蜂在旁边看，知道这个信息之后，它会走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第二个例子是一种长尾猴，它有一种警告呼叫，是针对不同的猎物，发出不同的警告呼叫。一种警告呼叫可能就是表明豹子来了，另外一种可能表明蛇来了。如果碰到同类，或者其它没有危险的动物的时候，它也会发出一种叫声，但是跟遇到天敌的叫声就不同。
比如遇到豹、鹰、蟒这三种天敌它会发出不同的叫声，其它个体听到这叫声，就有不同的逃跑行为。如果遇到豹的话，因为在地上容易受到攻击，它就会往灌木丛里头钻，它可以爬到树上去，躲避这种豹的攻击；如果遇到鹰的话呢，鹰是从天上过来，在开放的地方容易被它抓住，所以也躲到灌木丛里头去；如果遇到蟒，一般它是先立起来，看一看蟒从哪儿爬过来，然后再决定逃跑的动作。如果遇到其它的，比如狒狒，或者其它的长尾猴，它没有典型的特别的反应，就是按情况来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提出这个解释之后，有的人会说，不一定是这么回事吧。有三种可能的解释，刚才我说的这种解释，是它简单的语言系统，它不同的叫声代表了不同的意思。也有的人说它可能就是一个提醒行为，说，嗨，有事了！那么大家再根据出了什么事做出不同的反应。另外一种可能代表不同的恐惧水平，看到了豹子和看到鹰、看到蛇可能恐惧反应不一样，所以发出不同的叫声。
心理学家在研究这种行为的时候，有一个方法，我们叫回放，把它的声音录下来之后，再放回去。我把这四种叫声录下来，然后再放给这一群猴子听，看它采取什么样的反应。如果这几种叫声引起了不同的逃跑行为，我们可以排除第二种解释，因为如果它只是一种提醒行为，大家都得先看看，不会说马上就采取各种不同的逃跑姿势了。另外，有了这种录音，可以把它的声调改变，然后再回放给个体听。如果反应并没有不同的话，就可以排除第三种解释，因为第三种解释说代表不同的恐惧水平，维度上变化了，而含义上没变化。就是说你说豹来了，尖着声地喊，还是粗着声地喊，反正都是豹来了，都要逃跑。
实验证明它真的是一个简单的语言系统，就跟我们人的这种语言系统是一样的。
研究当中，大家还发现了，长尾猴在学习语言的时候有一个学习的过程。小的长尾猴发出的，比如说对鹰的警告呼叫只有４０％是对鹰发出的，其它可能天鹅飞过去，它也发出老鹰来了的叫声，跟我们小孩子学话是一样的，慢慢地精确化，而且猴子还可以用警告呼叫进行撒谎。两群长尾猴碰到一起打架，这一群马上就要不行了，有一个特聪明的发出一声：豹子来了，结果大家就全跑了，先逃命再说，冲突就平息了，马上就不行的这一群就把自己的阵地保住了。
倭黑猩猩的很多行为方式都跟我们人很像，开始时想让它们像鹦鹉一样能说出口语，教它们费劲得要命，最后也发不出来几个音儿，有的黑猩猩能说出来妈妈爸爸，最多的一个教了几年，学会四个词，妈妈，爸爸，up和cup。这个up和cup怎么教它呢？要把它嘴唇掰开，然后up，把嘴唇一放，把ｐ发出来了。为什么这么难？因为人和猿的发声器官不同，猿的舌头平，它不能像我们似的，发出那些元音。后来有的研究者说，它那个手挺灵活的，能不能教它学手势语。
黑猩猩Washoe学手势语学得非常好。还可以把自己学到的手势语教给其它的黑猩猩，可以互相学习。当然有的个体就不行，飞过苍蝇它能在那儿看半天，所以它就学得不好，和人类是相似的，而且它可以用学到的一些手势语来表示感情，表示情绪，比如不喜欢，厌恶。
还有它可以创造新词，Washoe有一天在河里头看见一只天鹅，它原来没有学过天鹅这个词，但是它学过水，也学过鸟，它就把水和鸟搁在一起，水鸟，这是它用来描述这只天鹅的。
用计算机键盘训练黑猩猩学语言现在做得很惊人。用不同的符号键来表示不同的词，比如说咱们想交流了，我就把键盘打开，你就可以按。你说你要跟我玩什么，或者你需要点什么吃的呀，喝的呀，都可以用符号键来表示。黑猩猩kanzi最初学语言时是在它的妈妈怀里，跟着它妈妈在训练，两岁半的时候，它自己突然跑到键盘上去按，按出一句话来，像我们的小孩子学语言，不是有意地去教，它慢慢就学会了，kanzi现在已被训练到可以接电话的程度了。接电话都是英语口语，它可以听电话里说，我待会儿要来，你要我带什么东西，然后它就去按那个键盘，比如巧克力。这个键盘用了一个语音合成器，你一按这个符号语音合成器就发出chocolate这个词出来。然后说那你还要什么，它又按了一个ball，就是还要一个球。一会儿打电话的人过来了，说刚才你在电话里头，跟我要什么东西？它又去按那个chocolate键。它记得住刚才跟人家说什么了，人把巧克力给它拿出来了，说你还要什么了，它又去按ball。它可以听得懂你说话，也可以记得住刚才它跟你说什么了，而且能够通过语音合成器进行这种双向的交流。
我们希望了解动物，希望看它是怎么回事，希望看到我们人的意识是怎么来的。心理学有一个很著名的例子，就是小猴子，妈妈去世了，你可以直接喂给它奶吃，但是它需要的是什么呢？它需要的是一种接触的感觉，我们叫作依恋。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实验，就是给它一个棉布的妈妈，给它一个铁丝的妈妈，弄成猴子的样子，一个裹上棉布，一个就是铁丝的猴子，然后在铁丝妈妈那儿搁一个奶瓶，棉布妈妈这儿什么都没有，你就看这小猴子整天趴在棉布妈妈这儿，饿了就把头伸过去，想去喝一点奶，实在不行就跑过去喝几口奶，赶紧就跑到棉布妈妈身上。我们说食物对于生存最重要，但是幼小个体跟母亲之间这种关系，可能是对安全的需要，这种温暖的需要更重要。人一说自我意识就知道我是什么，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人可以告诉你，但是动物不能直接告诉你。那么对动物意识的研究就需要很科学的设计，研究者拿一个镜子来做实验。我们小的时候，从镜子里知道镜子里那个东西是我的时候，就已经发展出我的概念来了。把这个用到动物的身上，用一个镜子搁在一群黑猩猩里头，让它熟悉了十天，十天之后，把黑猩猩麻醉，然后在它的眼眉的上头点了一个红点。这个红点是无嗅无味的，不能让它闻出什么。黑猩猩醒了以后，每个黑猩猩如果到镜子那儿去照的话，都会抠这儿。因为它是看不见自己的，它抠自己是表明它知道镜子里是它自己。作为一个行为的标准来说，如果你能够认识镜像的话，就表明你有“我”的概念，或者叫作自我认识。
还有其它很多的行为表现说明动物有自我意识。古道尔在野外观察黑猩猩的时候，把香蕉搁在桌子上，发现有一只等级比较低的黑猩猩不敢过来吃，因为等级高的在旁边。它把一个用过的废汽油桶从山坡上滚下来，声音特别大，结果把等级高的黑猩猩吓跑了，然后它就跑过来吃香蕉来了。这个情况说明它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引起什么后果。要清楚自己的状态，也清楚他人的状态。还有一个是在围场当中，带着一个黑猩猩去藏食物，藏完食物再把它领回群里头，把它们一群全放开。这黑猩猩开始特笨，它直接往藏东西的地方跑，结果比它跑得快的先跑到那边去拿吃的，因为反正知道这个方向。后来它就学乖了，几次以后，把它放开之后，它就往相反的地方跑，别的个体就跟着往相反的地方跑，它慢腾腾自己再往藏吃的那个地方跑。这个时候，它已能够撒谎，它也知道自己的状态能够引起什么样的行为，推己及人是有一种自我意识的。
我们知道，人类的婴儿也不是开始就知道镜子当中的个体是自己，你们可以把几个月大的或一岁左右的小孩子，抱过来搁在镜子面前，最经常看到的是他会去摸镜子中的个体，如果你在小孩子后头去晃他的玩具，他会到镜子里头去拿，他不知道东西在他后头。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个体是他。但是１８个月到２４个月的时候，小孩子就可以发展出自我意识，“我”的概念就出来了。这跟黑猩猩是很像的，黑猩猩大概在四岁以后，就可以出现这种类似的行为，它可以对着镜子做各种各样的动作。你如果录像，然后放给它看，它也可以知道电视里那个东西是它自己，这种自我意识的发展慢慢越来越完善。
（摘自《百家讲坛》第一辑，新世界出版社２００２年４月版，定价：２０.００元。社址：北京西城区百万庄大街２４号，邮编：１０００３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