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置身的这个时代,音乐精神的沉沦和贫乏是有目共睹的,假唱已经成为一个毒瘤,导致中国歌坛病入膏盲,成为一个半死不活、惨淡经营的行业。是什么导致这个行业的崩溃?除了盗版,最为严重的就是假唱,而尤为严重的是公众对这种假唱行径的熟视无睹和从业者的心安理得,不断以技术缺陷掩盖人格缺陷,使得假唱行为合理化,并且变成了歌坛的新游戏规则。
音乐的灵魂在现场,全世界任何一个真正的音乐家都明白这个。录音工业只有一百年的历史,而音乐已经伴随人们几千年。不论是古典音乐、现代音乐、民间音乐,它们都在现场中存在。我热爱的爵士音乐家像马尔斯·戴维斯就一直在舞台上。爵士音乐家们追求长期练习下的才能在一刹那的爆发、表现,颇像中国的书法和国画。录音是另外一种产品,它有它存在的理由,可是离真正的艺术很远。音乐视觉化的倾向,强调对歌手外形的包装,使真正意义上的音乐被败坏,导致听觉瘫痪,而公众也在默认这样的无品位音乐。在此环境下,假唱成为最普遍的现象,照这样下去,在可以预计的将来,中国流行音乐的现场音乐会将最终消亡,取而代之的足演唱会,甚至歌迷见面会。
假唱的泛滥使音乐家的存在毫无意义。
假唱盛行导致了公众审美力的衰退,也给艺术的中庸化、媚俗化、商品化提供了繁殖的温床。假唱即使可以娱乐大众的话,也是最为低级的娱乐。让公众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获得低质量的精神消费,这是不道德,也是不公平的,属于欺诈行为。当我们大家热衷于谈论“现代”或“后现代”时,我们的娱乐形式其实还远远没有入流。除了卡拉OK,我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现代艺术的活动场所呢?现在的现场演唱会基本都是送票,因为大家对这样的演唱会没有基本的信任。公众以为坐在家里看电视就是欣赏艺术了,其实那是和精神生活没有多少关系的纯消费品。CHANNLEV、MTV,这些频道其实是一个宣传平台,它播出唱片公司推出歌曲时制作的宣传片,但真正的音乐被这样的广告宣传取代,这种误解就是音乐视觉化的可怕后果。
在我们的《真唱运动宣言》中谈到的“媚俗恐怖”,是指这样一种状态:一个男孩子,一个心中有力量的人,发现自己无力去表达自己心中的力量;时间长了,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要坚持自己,会受到孤独的威胁;当感觉心中的力量越来越弱,产生出的恐怖感就是“媚俗恐怖”。我曾经在我的歌曲《缓冲》中描述过这样的状态。在媚俗恐怖的恶性循环下,公众只能是被动的,我们希望公众能多一些选择。
假唱的最大危害还在于破坏中国音乐的真正的游戏规则,它设置了一种潜规则,使音乐依附于强势传媒。许多歌手想真唱,但导演不让。假唱毁掉了众多歌手的才华和人格,使中国的音乐家整体素质下降,把真正有才华的人排除于这一潜规则之外,同时让电视沦为一个名利争夺场。歌手在放弃真唱的时候,是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老百姓看到的也就仅是一场别人操纵的游戏。
我们祖国本来有很好的艺术基础,像我父亲那一辈的音乐家,每天非常刻苦地练习,练习的就是现场能力,在80年代初期,东南亚一带的音乐市场上,常见到我们这里过去的演奏家;而现在,是西方音乐家在那里了。
假唱是中国歌坛版的皇帝的新衣。人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人人都保持沉默。可怕的沉默。麻木本身就是一种耻辱。现在到了怀疑这个法则,打破这个沉默的时候了。
“真唱运动”需要用信心和爱去鼓舞,用自己的行动促进时代的进步,我们的责任是不可推卸的,,如果我们不能追究假唱的根底,那么一切热爱音乐、尊重艺术劳动的表白都可以看成是虚伪的,也不存在这个根底之外的个人的自尊和人格的最终完善。
“真唱运动”是我们的第一步,这个行动不是公益活动,不是宣战,而是一次纯粹的自卫行动。同时这也是对全社会的一种呼唤,如果我们希望在2008年奥运会的开幕式上听到真唱,那我们需要从现在起就开始训练,这是全民性的能力训练。
我们希望有一天假唱成为所有音乐家都感到可耻的行为,电视台、广播电台能尊重艺术家,直播音乐会越来越多,只有真实的音乐才是真正动人的、感人的音乐。
(摘自《21世纪中国文学大家2002年散文》,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年4月版,定价:20.00元。社址:沈阳市和平区十一纬路25号, 邮编:11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