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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用信用卡和用现钞不一样

2003-10-10 17:57:00 来源:书摘 泰德·克劳福德 我有话说

使用信用卡能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富有感觉,一种奇妙的权力感和自我膨胀感。
  
  即使我们的货币不再用美丽贵重的金属(比如黄金和白银)担保发行了,货币的象征意义还是深深影响着我们。许多人用起现钞来总不如用信用卡来得爽快,却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人们觉得用现钞付账仍然意味着损失了“生命能量”,而信用卡却虚幻出所借债务似乎永远也不必偿还的可能性。
  
  如今,信用卡随处可见,在美国就有十亿多张信用卡。超过75%的美国家庭拥有维萨卡或万事达卡,或两者都有,还有许多由运通公司、大来卡俱乐部、石油公司、零售商店发的各色信用卡。如果一张信用卡也没有的话,一些诸如租车或者订票之类的平常小事就会变得困难异常甚至无法做成。信用卡广告里出现的是广为接受、令人满意、使用方便的信用卡形象。运通公司用“会员资格带来诸多特权”的广告语来强调自己良好声望的用处。维萨遍寻那些运通卡无法使用的偏僻地方,并且宣称“维萨,在你想去的每个地方”。万事达则盛赞那些 “每时每刻万事达”的人,似乎万事达卡就是过上最充实生活的关键。
  
  信用卡其实是个新发明,最早由爱德华·伯莱明在其理想主义小说《回首2000-1887》中提出。这本小说出版于1888年,全书描写了2000年的理想社会。小说的男主角朱利安·维斯特在1887年沉睡不起,醒来时已是2000年,此时的波士顿与当年他睡着时的波士顿已大不一样。从收留他的利塔博士口中,朱利安知晓了一个不再用钱的世界。
  
  利塔博士解释道:“一旦国家成为所有商品的惟一生产者,个人之间就没必要进行交换了,人们可以得到任何所需的物品。所有的东西都由一个渠道生产,无法从别处得到。由国家仓库主持的直接分配代替了贸易。因此也就不再需要货币了。”
  
  然后利塔博士给朱利安看了一张信用卡,那是一张“硬纸卡”,博士还告诉朱利安“这卡是被当作一定数目的美元来发行的。我们还留着美元这个古老的字眼,但没留下与之对应的实物。我们用这个词的时候不代表任何真实的东西,它的用处不过是作为比较不同产品价值的代数符号”。
  
  这张硬纸片就是对信用卡的最早描写,尽管爱德华·伯莱明1888年写书时根本没这玩艺。早在1900年,一些酒店就开始向显贵客人发放信用卡,在1914年百货商店和连锁加油站也这么做了。从1947年起,铁路公司和航空公司也开始发行信用卡了。而开启现代信用卡发展之门的钥匙则当属大来卡俱乐部于1950年推出的“新型”信用卡。
  
  大来卡俱乐部通过发卡担当媒介的角色,而不是为了像那些百货商店和零售商们那样多多销售自己的货物。这种信用卡的持有者可以在许多家接受此卡的餐馆刷卡消费,由大来卡俱乐部付钱给餐馆后再向持卡人收款。第二年,也就是1951年,富兰克林国民银行发行了第一张银行信用卡。这种由银行发行的信用卡,就是今天最常见的信用卡品种,可以用来购买各式各样的商品和服务。
  
  所以信用卡的含义已经与伯莱明造出这个词的时候所设想的不一样了。今天,信用卡允许使用者刷卡购买商品或享受服务时账户上不必有一分钱(可伯莱明设计的信用卡却必须是足额账户)。实际上,这样的用卡人是在借钱。这样做之所以行得通是因为发卡方信赖持卡人的信誉。当账单寄达时持卡人再付钱销账。
  
  其实,每笔银行信用卡交易都涉及五方当事人:商家、消费者、商家的开户银行、信用卡公司(比如维萨或者万事达),还有消费者的开户银行。消费者持卡购物比用现金购物多,于是商家获利。消费者享受到刷卡消费的便利。商家的开户银行收取总消费额几个百分点的手续费,由信用卡公司和消费者开户银行分担这笔费用。另外,作为信用卡发行方的消费者开户银行会向持卡人收取20至35美元不等的年费,若是持卡人没有按时还款则根据欠款数额大小克以罚息。这种罚息占到银行信用卡业务收入的75%以上。
  
  这些收费使得信用卡成为银行重要的利润来源。1989年,银行信用卡业务的净利润高达41.1亿美元,是当年银行业157.3亿美元总利润的26%。尽管在此后的经济衰退中由于消费者购买减少并用现款付清信用卡欠费,使得信用卡盈利减少,这项业务仍然是银行利润的重要基石。尽管银行业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末的重创,当时对美国国内房地产开发商以及对不发达国家政府的贷款坏账高筑。在20世纪90年代里,各家银行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招揽信用卡用户。
  
  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银行希望消费者持有信用卡,可为什么消费者心甘情愿地为银行贡献利润呢?除了使用方便也许还有购买某些东西时必须借贷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信用卡能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富有感觉,一种奇妙的权力感和自我膨胀感。信用卡使得世界似乎尽在我们掌握,正如运通公司不断提醒我们的“出门可别把它拉下”。带一张信用卡,我们就能四海为家了:陌生人会对待我们如同家人,用礼物和热心肠迎接我们,他们会奉行宙斯那“善待陌生人”的训诫,毋庸置疑,当我们使用运通卡时,卡上古装武士的徽记使我们确信自己是安全的、英勇的,甚至是崇高的。
  
  这种拥有神奇力量的感觉还源于那些难以捉摸的应许:永垂不朽、青春常驻、无拘无束。运通卡选择了绿色和金色并非偶然。绿色代表这个生生不息的世界,信用卡上的绿色也许还暗示着我们刷卡用去的钱也会像植物那样自动复原。而不论金这个字是指从地下挖出的金子还是意指人的高尚德性,金色代表着由冥王掌管的财富。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银行卡也是金色的(或者银色——作为次于金色一级的财富象征)。
  
  通过传达这些隐意,信用卡为我们制造出一种欠债永远不必偿还的幻觉,而这种幻觉又被银行卡只需每月偿付一笔最低还款额而非一次清偿欠款的规定所强化。只要每月按时偿付最低还款额,我们就是守信用而值得信赖的。我们从信用卡透支中获得了额外的满足(通过我们所消费的物品)拥有更多活力。在运通公司的一则新广告里,运能卡被许多出售环保产品的商店接受,这则广告旨在告诉我们:运通卡“在对你灵魂有益的地方广受欢迎”。显然,这样的信用卡不只是前往偏僻地方的通行证或者是拥有消费特权的证明,还是一剂灵药,用来救治我们尚未泯灭的良心。
  
  那些信用卡广告听上去大有欺诈之谦,但我们不应该责怪广告骗人,因为要不是我们相信它们而且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设想成广告幻境的主人公,那些广告是不会得逞的。这种自欺欺人的根本原因在于我们不愿意区分什么是我们已经拥有的,什么是我们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拥有的;也不想分清现实中的自己和理想中的自己。因此,有则广告用了这么一句话来结束对各种信用卡的不同透支额度介绍:“你已经拥有这些钱了。”
  
  这虽然是误导却很中听。我们似乎一直听说只有那些努力工作收入稳定的人才被授予信用额度。天真的听众也许还会以为当“你已经拥有这些钱”时,你得以储蓄的方式拥有它。当然,没什么比这个念头更离谱了。
  
  到了20世纪90年代,最具创意的信用卡广告却纷纷赶着舆论时髦:谴责恣意挥霍的80年代。它们试图给90年代下定义,希望使之个性鲜明。我们这些曾经寻欢作乐的享乐主义者不再热衷于购买那些花哨却一无用处的玩艺了,也不会在小岛的海滩上白白消磨时光了。20世纪的90年代改变了一切(包括那些在80年代怂恿我们尽情花销享受的信用卡公司),现在我们都是节俭而理智的消费者了。
  
  “每时每刻万事达”的广告并没有给万事达带来预期的市场份额,所以它换了家广告公司,想要在90年代里为万事达卡塑造个新形象。新广告如下:电视画面扫过一个个外国度假胜地的景色,一个男声问到:“知道吗,这些信用卡广告里宣传的异国天堂正是他们赚你钱的好地方?这广告也是其中之一?把我们的万事达卡带去超市吧。”镜头切到一家超市内,那个悦耳的声音又问:“这样的异国情调如何?”当在收银台用万事达卡购买日用百货时,这项选择的英明之处得到了充分体现——那个善解人意的声音向我们建议:“用你的每月贷借对账单来控制日常开销可是个好主意。”
  
  广告以一个简短的保证结尾:“万事达卡,不只是信用卡,而是聪明花钱。”其实,所有这些“你已经拥有这些钱”、“聪明花钱”之类的宣传口号都有个缺陷:它们都暗示着,银行希望那些理智守信的消费者来使用信用卡。这些信誉优良的消费者自然会及时付清账单。可问题是这种按时付款的持卡人并不是银行真正想要吸引的人。在信用卡业务的行话里,这种持卡人被称作“搭便车的人”,他们几乎是顺手牵羊之徒,或者捣蛋鬼。他们在享受了信用卡带来的便利之后,却没有为占到银行信用卡盈利75%的罚息收入做出自己份内的贡献。
  
  当银行意识到这些按时付款人并不是理想客户时,它们就开始盯上另一种人,那种既能每月支付最低还款额又能账上永远有欠费让银行有罚息可收的人。在信用卡公司看来,大学生就是个非常合适的目标群体。在美国560万四年制在校本科生中,超过一半的人有信用卡。这些年轻人有极高的品牌忠诚。万事达坚信65%的人会持续使用同一种信用卡15年以上。
  
  所以花旗银行万事达卡的一份宣传手册被定名为“学生特惠——每位学子都有资格”,里面说:“花旗银行知道,您这样的学生已经是负责守信的持卡人了,因此我们向您提供学生特惠服务。”并且告诉学生们:“您永远能在按时免息付款和延期付息还款之间进行选择,花旗给你自主权,做出最有利于您自己的决定。”在一通介绍这种信用卡是如何“帮助您建立良好的信用记录”之后,这本小册子还保证:“最初我们向您提供适合您需要的透支额度。只要有良好的偿付记录,当您账务需求扩大时,我们就会提高您的透支额度。”
  
  此营销计划还有个出人意料之处:“不用担保人,不设最低收入标准——立刻申请吧!”这可真奇妙,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年轻人照样能轻松得到一张有透支额度的信用卡。不必吃惊,许多大学生和他们的父母一样管不好自己的信用卡。因此我们会听说一个既无工作又无信用记录的休斯敦大学新生很快申请到八张信用卡(包括三张维萨卡)。她发觉自己无法克制消费冲动。第一学年结束时,她就没有信用卡好用了,还背上6800美元债和一份糟糕的信用记录。
  
  这种故事数不胜数,它们是银行用信用卡大赚罚息的必然产物。在银行看来,对于一项整体盈利的业务来说,这些拖欠债款的大学生只是一栏令人不快的统计数据。
  
  自欺欺人不仅表现在大学生身上。举例来说,在80年代许多人不承认自己付过信用卡罚息,可实际上三分之二的人付过。不承认付过罚息,这些人就不愿知道罚息到底有多高。稍加留心,他们会发现整个80年代的平均罚息率接近20%。那些消费者总觉得自己下个月就能付清累计欠费,却为银行创造了数以百万计的利润。
  
  早在20世纪50年代消费者就显示出了对于信用卡罚息的不敏感。信用卡的平均罚息率达到了19.8%,而且并没有随着80年代市场利率水平的一路下调而降低。由于90年代早期的经济衰退,1993年时,银行付给储户的利息跌到2%到3%,而同时期银行却向信用卡借款人收取将近20%的罚息。这种差别使得信用卡业务极其有利可图,也许还使得一些饱受亏本房地产贷款之苦的银行免遭破产。
  
  最终,一场声势浩大的国会论战才引起了持卡人对此问题的关注。在1991年11月12日布什总统发表的演说中要求银行降低信用卡罚息率。他认为那样做能够鼓励消费刺激经济。同月13日,来自纽约州的共和党参议员德艾马托提交了一份议案,建议把信用卡罚息率限制在14%,远远低于各州18%到24%不等的利率上限。
  
  然而,当此项议案在参议院以74票对19票通过后,却遭白宫否决。当时的财政部长斥其为“异想天开”,并且把股市大跌120点也归罪其上;副总统称将会有几百万人失去他们的信用卡;美联储主席则认为银行会没有足够的收入来支付存款利息。令人尴尬的实情是:如果罚息率降低而且只发卡给有足够支付能力的人,那么一大批人就会失去他们的信用卡。可正是这批将会失去信用卡的人不断制造着欠款、支付高额罚息,以此使众多银行不至于倒闭。所以布什总统只得否决这项深得人心的提案。
  
  尽管德艾马托的议案最终没有变成法律,却着实使得人们对信用卡罚息率更敏感了。银行开始用费率竞争,平均罚息率的确略有下降,不过仍然高于汽车贷款和住房按揭之类的抵押贷款。
  
  所以说,信用卡的神奇魔力只是种幻觉。若说真有什么魔法的话,也是指征收的罚息而不是指信用卡本身。著名的银行家巴龙·德·若瑟查尔德虽然说不出世界七大奇迹,却把复式计息法称作是第八大奇迹。以12%的复利计算,一笔钱不到六年就能翻倍(部分原因是由于第一年的利息收入在以后的年份里也能获得利息)。按照信用卡20%的罚息率计算,则不用四年时间这笔钱就能翻番。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一名持卡人欠了2000美元,并且每月支付最低还款额,那么还清这2000美元得花上22年时间,假如罚息率是19.8%,这人就得付4919美元的利息。
  
  说到罚息支出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多数每月支付最低还款额的人,自以为没有财务问题。他们不觉得自己是负债人。他们被一家发卡机构吸引,填了一张申请表,通过了审核,获得了与自己信用额度相应的权利。谁能比银行更清楚某人的财务状况是否够得上可透支信用卡的发放条件呢?这当然意味着每月只付最低还款额是符合银行规定的。若想被认为值得信赖,只用做到这点。
  
  (摘自《钱的秘密生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4月版,定价:18.50元。社址:上海绍兴路54号,邮编:20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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