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是日本广岛被原子弹轰炸50周年。
那天,我在伦敦的大街上碰到了一群人,他们打着旗帜,在街上游行。经人介绍,我才知道他们是反核组织的。
人群中有几个人一看见我,就过来拉着我进入他们的队伍,原来他们把我误会成了日本人。在大狗广场旁的圣·马丁教堂门口,活动开始了,有人演讲。
这时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这时有几个穿着黑皮靴、黑裤子的嬉皮士出现在人群里,他们躺在教堂的台阶上,作出死亡的样子,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另一个人则上前在他们身体的周围划出一个轮廓,就像我们在电影里见到的警察勘察凶杀现场时所划出的痕迹一样。我拍下了这一幕,并且感到了肃然。当他们认为已经有了效果,于是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上。
他们不是这个反核组织的,但是他们心中似乎想着这些。
在欧洲,这样的组织有不少。
曼彻斯特机场扩建的时候,需要砍伐旁边的一些参天大树,几乎所有的在伦敦的绿色和平组织的成员都到了曼彻斯特机场,他们在那些大树上搭起了房子,并住在了上面,以阻止砍伐。当局没有办法,只好动用了警察,于是警察们就上树拽人,一场冲突就这样开始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一幕。
在西方社会里,真的像有的人所讲的那样,完全陷入了一种感官享受之中了吗?那么这些群体的存在说明了什么?
一天,我和阿义在伦敦街头漫步,恰如毛泽东所说的那种“闲庭信步”。
不知不觉,我俩走到了伦敦有名的大本钟的下面,不远处就是英国的下议院。
克林顿的家都可以参观,下议院肯定是可以随便参观的。阿义神往地说了一句。我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干吗不进去看看?阿义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我。
我是个不怕事情大的人。
于是我们就向下议院走去。
大门,英国下议院的大门,只是在电视国际新闻里可以看到的英国下议院就在我们的眼前,这个可望不可及的大门,我们一步就迈了进来。
没有人问我们,当然更没有人阻拦。我们的胆子开始大了起来。
下议院的辉煌和宏伟我不知从哪里开始描述。
呆呆地环顾着四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我说:阿义,这个穹拱上面肯定是金的。
阿义说:那我们得问问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说:问?我觉得问这个问题有点老土。可是阿义坚持要证实我们的判断。再往里走,我们就看见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也就是议会里的工作人员。
一个女子十分有礼貌地告诉我们:是金子做的。
她的态度诚恳,丝毫没有嘲笑我们的意思。
我对这样进入英国的下议院仍然有些疑虑,这里真的对外开放?我们可以进去?
她仍然诚恳地说:是的,当然可以。
受到鼓励的我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走到前面的几排椅子上,我们的视野中就充满了下议院的一般情景。议员们正在讨论什么。
在宽大的墨绿色皮椅上,我们屏住呼吸地坐下来,我们所坐的是旁听席。
这时,我们身边悄悄地出现了一个老者,他和我们一样坐下来,和我们的目光对视时,老者微笑着冲我们点头。
不一会,下议院的讨论正式开始了。
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坐在了法官的位置上,然后开始一个古老的仪式。老太太拿起一个金杵杖对着法典说了一些话,然后宣布辩论正式开始,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开始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倾听。辩论的双方于是开始了正式的辩论。
阿义小声地告诉我,这次辩论的是国有铁路的私有化问题。英国的下议院专门研究的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这时,我在辩论的一方里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英国著名当然也是世界著名的田径运动员塞巴斯第·安科,我是一个体育迷,以前,这张面孔我经常在电视里看见,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我赶紧告诉阿义。
阿义有些将信将疑,世界上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阿义为了证实我的说法,就扭头问坐在我们身边的老者。
老人吃惊地看着我们:是的,是塞巴斯第·安科。你们认识他?
我们点头。老人很高兴地开始小声地和我们唠了起来。
看,那是前首相希思,那是……老人一一为我们介绍。
我相信他所说的都是英国的名流,是公众人物,但是我所认识的只有塞巴斯第·安科。
老人简单地询问了我们的情况,对我们十分友好。
辩论会散场的时候,我偷偷地拍了几张照片。
走出下议院时,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和我们打招呼,仿佛我们也是下议院的议员。
在大门口,没有一字排开的小车,没有煞有介事的排场,这些议员们走出下议院时,朴素得如同市民。门口只有一辆大客车,议员们都进入了大客车,到了最后,我都没有看见一辆高级轿车。
和我们坐在一起的那位老人最后出来了,那辆大客车在等待着他。从其他议员的目光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可惜我们没有问他的名字。
上车之前,老人微笑着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有时间过来玩。
我问塞蒙:你去过红灯区吗?
塞蒙没有听明白。什么?塞蒙问我。
我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唐突。可是已经说出口了,只好坚持说下去。
SOHO,你去过吗?
塞蒙很吃惊我这样直接地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连声说:NO!NO!!
好在我们已经非常熟悉,并且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不然的话我不知道他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可是我还是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再问下去,否则的话还是有些不敬了。
塞蒙看出我是认真的,只是出于好奇。他说:那里太下流,只是发泄,没有感情,没有交流,像野兽一样,有什么快乐?!
看见塞蒙也认真了,于是我就问:那么像你这样的年龄的,你的朋友有没有去的?
塞蒙:NO。那是一种纯粹的买卖式的,我们不干这样的事情。
红灯区是一个世界现象,在许多国家恐怕都有,在伦敦,如果没有人去的话,那么不就黄了吗?可是这话我再也没有问下去。但是我知道塞蒙这个阶层的人不去的话,那么就会有很多人不去。
我对塞蒙这种青年的生活感到了好奇,尤其是他们和异性交往上的。于是我索性把这个问题说完。英国的年轻人怎样和异性沟通?我继续我的问题。
塞蒙:这很简单,有时,走在大街上,就会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就HELLO,HELLO地打招呼,如果她也喜欢你,她也会跟你说HILLO,如果我们互相喜欢,那么就在一起相处。我们有很多机会认识女孩子,我的女朋友有过很多,除了英国女孩子以外,还有日本人、意大利人、西班牙女孩子,当然还有中国女孩子。以前我去中国时,就有一个北京的女朋友。
我问塞蒙: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塞蒙:没有什么,大家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BYE,BYE。
她们喜欢你,有没有什么目的?我关心的是这样一个问题。
NO!塞蒙肯定的回答:没有任何经济利益。我们聊得好,就在一起交往,那纯粹是一种感情的交流。如果有一天,我们没有兴趣了,就和平地分手,非常客气。
我笑着问塞蒙:你们就这样,从相识到分手,就是从HELLO到BAYBAY?
塞蒙急忙打断我的话:不是的,那是妓女。
如果处好了,有没有可能就结婚:我最终关怀的还是这个中国的习惯性的问题。
那是自然的。塞蒙说:婚姻就是这样来的。
我说:可是,你们总是和那么多的女人交往,这在我们中国是要受谴责的。
塞蒙:这怎么可能?我和女朋友的交往,都是和一个人交往,没有同时交往的。
看来塞蒙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他继续说:杜,我十六岁就离开家自己生活了,到现在,已经有很多年了,我有一些女朋友那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塞蒙说的没有什么不对的。
在塞蒙这些人看来,性是人类特有的体验美好生活的方式之一,这种体验在他们的身上,没有羞怯和罪恶感。
伦敦的SOHO,是许多东方人释放性压抑的地方,在那里,有许多日本人,当然也有中国人。在那些越洋嫖娼者的身上,我知道了在他们身上性和家庭的分裂状态,当然还有他们的双重人格。
这或许就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吧。
于是我理解了塞蒙和丽莎之间的关系,他们既是同学,其实又是朋友。
我记得有一次,就在丽莎为我安排摄影展的时候,一天晚上,塞蒙住在了丽莎家。回来以后,我曾经问过塞蒙是否会和丽莎结婚,可是塞蒙说,丽莎是个同性恋者。原来,曾经和塞蒙相好的丽莎改弦更张了,于是她就提出和塞蒙分手,但是他们还是好朋友,还保持着友谊,至少在为我办摄影展这个问题上,他们是。后来丽莎到了纽约,忽然爱上了一个美国小伙子,而且还在那里生活。
丽莎也是这样,在自由中寻找着真爱。
(摘自《伦敦的日子——一个中国摄影家的经历》,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定价:55.00元。社址:杭州葛岭路1号,邮编:31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