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任何人的意料,宗教势力一直是反对摇滚的最坚决和最不动摇的生力军。它对摇滚的反对自摇滚产生起就不曾放松,而且此一反对一直延续至今,但花样却不断翻新。
在摇滚
在一家音乐杂志上,一名天主教徒坚决主张实行音乐检查制度,因为在他看来,摇滚是恶魔的诅咒,“它会使青年人转向恶魔崇拜,怂恿年轻人用性来进行自我表达,教唆他们干无法无天的行为,并破坏神经的稳定性。”
纽约大主教斯佩尔曼曾经在数千人参加的祈祷大会上引用一篇批评“猫王”的文章,并强调父母应当对孩子们更加负责任。他严厉地责怪父母、教师和神父们“没有持续而坚决地祈祷,以让那些淫荡的音乐舞蹈受到制止”。波士顿的一名主教大人也指责电台的节目主持人不负责任地播放由“淫词秽语”组成的音乐,他谴责摇滚乐使青年人成了好斗之人。在这种音乐的熏陶之下,青年人们自然是远离了上帝。
也许正是由于上帝的代言人们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摇滚,我们便看见了摇滚乐手们在神与摇滚之间的痛苦挣扎。
第一个为人所知的这类挣扎者是吉米・斯诺。他是乡村歌手汉克・斯诺的儿子,自己则是一名摇滚歌星,曾经在50年代多次与“猫王”同台演出。当他在一个星期天去教堂做礼拜时,他认为自己听到了上帝的声音(这声音自然是对摇滚不利的),于是他放弃了摇滚而成为一名福音传教士。在布道、会议的各种场合,他开始大肆攻击摇滚,说摇滚的坏影响虽一时看不出来,但待以时日便会清晰可辨。他宣称有数百名青少年都曾向他诉说参加摇滚舞会、PARTY之后的苦恼。他认为摇滚有一种“邪恶节拍”,当青少年听后或随之跳舞便会“引起帮派打斗和结伙捣乱,学习成绩也会一落千丈”。他四处宣讲摇滚的“罪恶性”,指责它败坏道德,引起青少年不法行为等等。
宗教势力反摇滚在1965年时曾达到高峰。是年,教皇保罗六世在圣彼德大教堂对上万名参加“意大利天主教行动”运动的高中女生发布特别宣示,对某些青少年崇拜摇滚歌星的做法大不以为然,并号召抵制“由某些愚不可及的娱乐方式而引发的狂乱骚动”。
当然,摇滚乐手们常常也对教会口出不敬之言。1966年,当约翰・列侬接受伦敦一家报纸专访而谈到宗教时,列侬说:“基督教肯定会玩它。它将会消失和萎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在这一点上我是对的,事实也将证明我是对的。现在,我们比耶稣还要有名。我不知道摇滚乐和基督教谁会先消失。耶稣的确伟大,但他的弟子们太过迟钝、太过平凡了。”(在后来的《上帝》一歌中,列侬干脆唱道:“别相信上帝,要相信自己。”)
在英国,列侬的这段话似乎被放过了。但当这段话几个月后出现在美国一家叫《日记本》的青少年杂志上时,许多宗教组织,尤其是美国南方的宗教组织和人士被激怒了。阿拉巴马州伯明翰的两位电台主持人在电台中称列侬的话是“荒谬而亵神的”。他们号召听众将“披头士”的唱片、画片和其他纪念物送到电台,在他们计划举办的一次大会上付之一炬(这一计划后来被迫取消,因为拥护“披头士”的歌迷力量更为强大,他们的反应使得该电台的负责人不得不公开宣布该电台“将继续播放‘披头士’过去、现在和将来推出的所有唱片”)。
在得克萨斯州的金马伦,一家电台的发言人对记者说:“我们讨厌他们(指‘披头士’),就是讨厌。”该州另一家平时用三分之一时间播出福音音乐的电台则宣布,他们将“永远地”禁播“披头士”的音乐。另几家电台则发起了征求听众意见的运动,由听众来决定是否禁播“披头士”,许多人投了赞成票。其中在朗维尤一地,1800名来电台投票的人中,97%的人支持抵制“披头士”;在圣安吉洛,当地电台猛烈抨击列侬的言论,宣称“哪怕有过万的人反对我们也不在乎,反正我们坚决不再播‘披头士’”。在全美国,一共有约35家电台因列依的谈话而禁播“披头士”,这在美国虽然不算多,但由于各种媒体纷纷予以报道,其影响便不能小觑。在全美各地都开始有人砸毁或焚烧“披头士”的唱片和纪念物,有些唱片商店干脆拒绝销售“披头士”的唱片。纽黑文的巴比斯牧师警告他的教会成员,凡是参加“披头士”演唱会者,将会被革出教会。南加州的“三K党”也举行了焚毁“披头士”唱片的大会,会场上的一条标语是:“在此干掉‘披头士’。”
对“披头士”的狂怒并不局限于美国。梵蒂冈的一家报纸认为,同列侬的说法相比,许多东西都算不上“亵渎神圣”。在天主教势力强大的墨西哥,“披头士”唱片的销量一落千丈。蒙特雷和瓜纳华托的教士们都在城市中心广场举行了焚毁“披头士”唱片的大会。一些学生捣毁了出售“披头士”唱片的商店。南非政府则发布禁令,禁止所有商店和电台出售、播放“披头士”唱片。
“披头士”的经纪人布赖恩・爱泼斯坦为该小组的美国巡演忧心不已,便要求列侬公开道歉。列依断然拒绝。但是,当“披头士”于1966年8月11日抵达芝加哥时,列侬还是发表了一份书面声明,力图大事化小。声明上说:“如果我说的是电视比耶稣还有名,我可能就会侥幸逃脱不受处罚……我并不是说我们比耶稣还伟大还要好,也不是把我们同作为一个人的耶稣或作为一个东西的神或诸如此类的说法作比较。我不过就是说了那番话,它或者是错了,或者是被人理解错了,反正就那么回事……我信上帝,但不是把他作为一个物体,也不是视他为天空中的一位老人。我信的是人们称为上帝的、是在我们所有人心中都存在的某个东西……我并没有说‘披头士’比上帝或耶稣更好。我使用‘披头士’一词是因为我以它为例比较顺手。”
70年代中期之后,宗教反摇滚浪潮又一次掀起了高潮,其中重要的原因是吉米・卡特当上了总统,而他是一位“再生”基督徒(所谓“再生”乃是指新近抱有或重新恢复信仰,在1976年卡特当选那年,新教徒中有47%称自己是“再生”派)。由于卡特的继任里根对此教派同样是坚决支持的,因此,在七八十年代,基督教势力重新壮大。到80年代初,全美由基督教势力所有或控制的电台达1300家,占全美电台总数的七分之一,听众达一亿五千万人。此外,更有20%的电视观众开始转看基督教电视台的节目。
与宗教势力壮大同时蔚为大观的是各地频繁进行的焚毁摇滚唱片大会、反摇滚布道讲座,有关摇滚的邪恶性的书籍也时见出版,反摇滚圣战的原教旨主义者的推动下不断升级。
在美国迈阿密的德特教会学校,校方禁止学生参加任何摇滚现场演唱会,因为他们认为摇滚会导致跳舞、喝酒、毒品和其他“不可被接受的行为”。在该校,任何一个参加演唱会的学生都会被记过15次(记过25次则开除出校)。
70年代第一次大型的唱片焚毁大会是在佛罗里达的塔拉哈西举行的,其发起人是查尔斯・博伊金牧师。博伊金牧师对埃尔顿・约翰、“滚石”甚至约翰・丹佛等人都深恶痛绝,认为他们是严重违背基督教道德规范的。1976年11月,博伊金牧师在他的教堂外焚毁了价值2000美元的唱片磁带,出席这一焚毁仪式的是该教区内的年轻基督教徒们。由于这次焚毁经过宣传而广为人知,每天便有成百上千的磁带、唱片从各地寄到博伊金处。于是,他在12月进行了第二次焚毁大会,价值约5000美元的唱片磁带被付之一炬。当被问及为什么不把唱片磁带扔掉而一定要将其焚毁时,一名年轻教徒说,这就像不能把毒品扔掉而要毁掉一样。博伊金也解释说,这样的焚毁同希特勒焚书不一样,因为这一行动是“自愿的”。
宗教势力反摇滚浪潮近期的又一高峰无疑是由爱尔兰光头歌星辛妮・奥康纳所引发的。1992年10月,这位本来就深为宗教人士反感的女歌星竟然当着成千上万电视观众的面将教皇保罗二世的画像撕得粉碎。一时间,各地教会纷纷视奥康纳为头号敌人,他们组织撕毁的奥康纳头像和焚毁的奥康纳唱片数不胜数,许多宗教团体并号召人们抵制奥康纳11月举行的美国演唱会,迫使她不得不推迟演出,并宣称自己准备放弃摇滚。
就摇滚反权威、反传统和反道德的惯常冲动而言,它与宗教为敌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但除了列侬谈话或奥康纳撕毁教皇画像这类少数直接和极端的举动之外,摇滚似乎并没有更多地公开与宗教相抗。更多的情况是宗教迫不及待地发难,其所提出的理由以常人的眼光看来也带有明显的偏执狂和妄想狂倾向。
就摇滚作为文化革命而言,它必然构成韦伯所谓“神义学”似的变革,即从整个人生意义和价值观念上实现彻底的转换。因此,摇滚根本用不着直接向基督教或其他宗教挑战,却同样会使早已脆弱不堪的宗教心跳不已,因为它所造成的人的价值观革命会以强大的力量摧毁旧的意识和心理结构。在美国这样一个宗教影响极为普遍的国度(据称该国90%以上的人“相信上帝”,十分之四的人按时上教堂),摇滚的冲击便必然造成改宗式的强烈震撼。而那些最为极端的歌迷对歌星的迷恋和崇拜,更是让神的选民们心惊不已。
(摘自《伤花怒放》,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定价:48元。社址:南京中央路165号,邮编:21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