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我已经很老了，老得只能靠轮椅走路；那是一个暖春的午后，已经长大、并且已经很有出息的闺女推着我在一个美丽的花园里散步。呵，空气真好，闺女低着头，俯在我耳边，没完没了地跟我说着悄悄话......"

　　"懒猪，快起床，帮我穿袜子，快点啊，我要迟到了！"突然，一阵河东狮吼传入耳中，朦胧中惊出半身冷汗：只见老婆庞大的身躯立在床前，正下手掀我的被子……原来，刚才是在梦中，老婆一声吼，惊醒的我实在想不起来梦中的闺女到底出息得如何大了。

　　2006年的3月，随着闺女在老婆肚子里宣告"着落"，我那美好的自由的可以黑白颠倒的生活从此也宣告结束--

　　每天6点半准时起床，7点20分先下楼着车、将车开出停车场停在单元门口，但不得熄火；

　　7点半，老婆迈着一天比一天"沉稳"的步伐，准时从单元门出来，我侍立在旁打开车门，扶着她笨拙地坐进车里。

　　8点一刻，把老婆送到单位；

　　9点左右，我已经到报社，开窗、拿报纸、分发信件……这一切，让部门的大姐小妹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嘿，其峰同志表现异常，分明是在要求进步嘛！我心里却发狠道：哼！10个月以后，看我"旧貌换新颜"！

　　下午5点一刻，一辆"专车"准时从报社地库开出--去接老婆下班的时间到了。5点3刻左右，老婆拖着为"资本家"打工一天的疲惫的身躯，随着我打开车门的刹那，开始她享受"老板"待遇的时光……和我工作上时常"偷奸耍滑"不同，老婆对"资本家"可谓"忠心耿耿"，今天的事绝不留到明天（这一点我一直想写篇声讨檄文），所以我在外面多等上20分钟那是经常的事。

　　然而，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神奇！随着老婆肚子日复一日地隆起，随着那个小生命的渐渐清晰，"伺候"老婆老大不愿意的我却逐渐变得"死心塌地"起来。因为，我开始"迷"上和老婆肚子里的闺女说话，尤其是在远离她们母女俩的远方，通过心灵的感应，通过只有我们父女俩知道的方式--

　　4月，在广西大山瑶族村寨，当看到农民生计的不易，当把兜里所有的钱放进那个只有21岁、却已当了父亲的小伙子的手里时，我忍不住对闺女说："女儿啊，也许生活在都市的你永远也体会不到肚饥的滋味，但爸爸希望你能有一颗善良、能被美好的事感动的心。"

　　6月，在边境艾滋病疫区采访，面对那一张张年轻的艾滋病患者的脸，心情沉重的我默默对女儿说："闺女，自重、自省是为人之本，你可以啥道理都不明白，但这个道理一定要明白。"

　　9月，在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的卫星发射基地，在那座也许是世界上最安静、最寂寞的小城，每个晚上仰望星空，寻找那颗闺女最晶亮的眸子的时候，我又禁不住对女儿说："闺女啊，人生的路很长很长，遇到不顺心的时候，你要学会面对寂寞，就像这座小城一样！"

　　其实，上面那些话，同时也是闺女"教育"我的话。孕育生命是个神奇的经历，它能让你发现你一直忽视、甚至漠视的一些情感。一天，我对体态臃肿的老婆打趣："你现在这模样，我把你扔在四环路上都没人捡！"没曾想，这句话把老婆惹哭了，原来，那天她正好坐在车里，看见一只流浪的小狗想穿过四环路，可是疾驰的车流没有一辆愿意让一让，可怜的狗狗站在路中间不知所措。"这么多车，为什么就不能让它一下呢？"老婆眼泪汪汪地问我。

　　我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感谢老婆，感谢闺女！

　　补记：2006年12月21日14时17分，闺女在北京医院出生，7斤9两，53厘米，健康清秀，乳名果果。

　　（作者为光明日报科技部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