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杂记
钱建强 

  出差,很多时候是件苦事--不仅有"任务在身"的折磨,而且舟车劳顿亦让人心烦。幸好,技术的进步和社会的开放,可以稍稍缓解一些奔波的苦处。据说,二十年前,普通人要坐飞机出行的话,须有县团级以上单位开具介绍信才行。相形之下,如今外出办事则要方便得多、舒服得多。

  我出差的机会不多,留下印象的更少,多半事情办完,便少有留恋或回味之处。在一定程度上,这要归罪于一些地方"长"得太像,城市新则新矣,但千篇一律,实在难以勾起人的兴趣。所以,在我的经验中,碰到有意思的人,往往是出差当中最有意思的事儿。

  一般来说,诗人身上总须笼罩一点浪漫的气息,方符合人们对于他们的想象。可当你跟他们呆上一段时间后,你会知道原先的想象是多大的误解。2007年6月,查干湖之行,是我第一次遇到那么多诗人。

  查干湖位于吉林省前郭县境内,去那边是因为诗刊杂志社举办了一届诗歌大赛,要在那里颁奖。在车站候车时,见到大赛评委谢冕先生和《诗刊》主编叶延滨先生。谢先生头发稀疏花白,身体微微发福,可精神矍铄,风趣幽默。虽不时以"老头"自嘲,但到行走腾挪之际,他又不服老,自己力所能及,绝不让旁人代劳。叶先生身材高大,文质彬彬,爱逗乐,时常灵光一闪,便有笑话出来,尤其与"谢老头"互相揶揄,一唱一和,当真令旅途趣味倍增。

  特等奖的获得者是一位贵州人,姓徐,四十来岁,瘦瘦的,矮矮的,说话透着乡音露着笑容,亲切而又可爱。不过,在说到家乡的不平事时,他会变成一个激进的"愤青",语带讥讽,骂人不留情面。他原在煤矿上做技术员,单位让他作假,他不肯就范,于是到办公室做起舞文弄墨的工作。另有一位获奖诗人,号称"中原马车",寸头圆脸,看上去有些放浪形骸,酒量很好,喜称兄道弟,隐隐有江湖之气。还有一位年轻诗人,姓耿,胖乎乎的,为人和气热情,有主见,也很健谈。对于诗歌,他的梦似乎已经残破,时而伤感哀叹,时而愤世嫉俗。但他也有很好的生活态度--平时上班,要穿过大半个北京城,他倒是一笑了之。

  与诗人同行,不觉得离"诗"近了,而是离"人"近了。看着他们的人,捧着他们的诗,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还有一次"大面积"接触"文人"的机会是去洛阳,参加那里举办的一个辞赋创作论坛。与会者除了一些大学教授和学者之外,大多是辞赋写作的爱好者,他们之中有机关干部、工人、农民、学生等,职业之多样,实在出人意料。人员既多且杂,而组织者又无恰当的统筹安排,于是发言讨论不免自说自话,漫无边际,甚至自吹自擂,徒逞口舌之能。比如,有的人称自己的作品如何如何了得,被许多地方刻石为碑,矗立于风景胜地。此言一出,有人便不甘示弱,夸耀自己的一支生花妙笔如何惊动政界,得到非同一般的赏识和抬举。有了这些"较劲",会议常常偏了主题,显出几分滑稽可笑的色彩来。

  这些乐于操弄诗词歌赋的文学爱好者,热情有余,但理性不足。他们似乎喜欢沉溺在自己的圈子里,自我膨胀,自我标榜;而另一方面,他们又好像为自己的无名感到沮丧,极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褒扬。如果外界无动于衷,他们会在一些"形式"上做夸张的标识(比如在名片上列出一排排不伦不类的头衔),又或者拉虎皮做大旗,以跟名人搭上关系为荣。当你在一次会议中碰到太多这样的人,你会觉得那真像一出讽刺剧。

  出差多半平淡。那些可爱的或可笑的人,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我遇到了,所以拉杂记之。

  (作者为光明日报评论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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