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中国留日学生欧阳予倩、李叔同等组成的春柳社在东京演出据美国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改编的话剧《黑奴吁天录》,标志着中国话剧正式诞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进入新世纪的2007年,中国话剧迎来了百年华诞。全国万名话剧人自2007年4月起举行了系列纪念活动,本报自3月起开辟"纪念话剧百年"专栏,从事戏剧报道的我此时也上了"火线",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发了20篇报道,看了几十场戏,那种忙碌与兴奋,至今让我难忘。
话剧名家令人景仰
"纪念话剧百年"专栏主要介绍话剧名家、经典剧作及流派等,我首先找到93岁高龄的欧阳山尊先生,他是话剧创始人之一欧阳予倩先生之子,他本人也曾是北京人艺著名导演。在一个周日,我来到解放军歌剧院,老教授艺术团正在排演话剧经典片断,欧阳先生坐着轮椅赶来,执意要朗诵鲁迅创作的唯一一部话剧《过客》。老人行动迟缓但思路清晰,谈到中国话剧,明确表示中国话剧的传统不能丢,那就是纪实性、民族化和战斗性,并以他参加过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的经历作了阐述。我由此写了《欧阳山尊:中国话剧的传统不能丢》作为开栏的第一篇,得到戏剧界的好评。
曾是中国剧协主席的李默然虽已远离话剧舞台,但一直关注着话剧艺术。他抱病参加话剧艺术理论研讨会,并兴致勃勃接受了我的采访。针对目前话剧现当代题材偏少的现状,他呼吁话剧不能脱离时代,并与我谈了很久,关于话剧的创作、演出及市场运作等,忧虑之情溢于言表,令人肃然起敬。
北京人艺著名演员朱琳正逢本命年,她穿了一件大红衣服,显得精神矍铄。她的声音仍是那么洪亮:"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太吃亏了,没赶上好时候,没有挣到钱,但我却说,我生逢其时,有曹禺这样的大师为我们写戏,有焦菊隐这样的大导演为我们导戏,这是我此生最大的财富和收获。"
天津人艺的路希是此次会演年龄最大的演员,81岁的他在津味话剧《望天吼》中扮演日本军头目佐藤,演得入木三分,毫无老态。演出结束后,我到后台采访他,他不顾年迈和劳累,兴奋地与我谈起津味话剧,直到我不忍心谈下去,怕累坏了他,影响以后几场的演出。我谢别他,他还送我到台口,认真地说:"欢迎你多提意见。"
军旅剧作家胡可的《战斗里成长》已成为话剧经典。去总政干休所采访胡可时,我特意去花店买了一大束花带去。和蔼可亲的老人十分高兴,他已做好了采访准备,并给我找了不少军旅话剧的参考材料,还送我有他亲笔签名的两本剧作集。
我还采访了几位名人后代,如老舍之子舒乙和曹禺之女万方,了解到两位故去大师的一些轶事。如曹禺23岁时写出《雷雨》,解放后却一直苦于没有超越自己的新作品。而老舍,也曾想写《骆驼祥子》续集,让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车夫也有觉醒和革命的意识,但因不符实情而作罢。他们的德高艺精令人叹服,但其境遇却让人同情。
此外,通过采访我还了解到,北京人艺著名演员叶子演《龙须沟》时,为准确表现丁四嫂的痛苦,竟喊哑了嗓子,再也无法恢复。国家话剧院著名导演陈顒在为山西省话剧院排演反映晋商题材的话剧《立秋》时,倒在了排练现场猝然离世。这些都深深地打动着我。我明白了,大师与名家之所人让人景仰,不光是因为他们丰富的学识和不朽的作品,还在于他们谦逊、进取的精神和敬业、奉献的人格魅力。采访他们,我获益匪浅。
看戏的享受和痛苦
本次话剧新剧目展演,共有31台新戏进京演出,其中《黄土谣》、《我在天堂等你》、《沦陷》、《郭双印连他乡党》以及《天籁》等精品力作,生动感人。虽然几个剧场间来回奔波,十分劳累,但看这些戏,真乃莫大的艺术享受。
我自1995年起从事戏剧报道,看戏便在成为享受的同时也成了痛苦。要领略戏剧艺术的魅力,只有到现场去观看,而要报道戏剧,同样必须去现场。我喜爱戏剧,也可以自豪地说我是首都戏剧记者中看戏最多的一位。我粗略统计过,十几年中,我看了160多部话剧,280部戏曲。而这些,基本上全是晚上看的,而晚上看戏最怵的是打不到车。
还是住在西马厂时,晚上看戏如果太晚,那就根本打不到车,没有人愿意去那偏远的地方。如今住在城里,交通是方便了,但戏散场后人多车少,仍打不到车,急于发稿的我往往急得跺脚。本次话剧百年看了几十场戏,不少戏要当日发稿。那次在评剧大剧院看大庆话剧《铁人轶事》,演出结束后我又采访了两位观众,急于赶回家发稿,却无车,等了半天仍没有,路边一黑车蹭了过来,司机一脸诚恳:"大姐,您坐我这车,我不会多要你车钱,您看着给吧。"我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一路提心吊胆,快到家时,忙给先生打电话:"我这儿没零钱,你赶快拿20元钱下来。"到了所住小区路口,远远看见先生站在路边,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事后先生大发雷霆:"谁让你坐黑车的?出了事咋办?"我只能委屈地辩解:"我得发稿呀!"
其实晚上看戏之累还在其次,稿子发了,第二天见报,便觉得累也值得。最让人苦恼的是稿子根本用不出去,一个戏的演出,在本报绝算不上什么大事,有时能上一简讯就不错了。而话剧百年,却开辟一专栏,且可发演出消息,这在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再苦再累,也不以为然,精神十足,下笔如有神助。话剧百年活动中,我5篇报道被评为报社好稿,不少报道被别的报刊转发,得到业内人士的好评。
"我们只能赶上一个话剧百年!"这是不少戏剧人尤其是戏剧老者的感叹。他们珍视这一难得的幸事,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作者为光明日报文艺部记者)
|